再往前走,突然見身邊的人群一股腦兒的往前跑去,也不知在急什麼,沈信一把抓住一個從他身邊跑過的男子,問道:“這位兄台,前方有什麼,怎麼大家都往前跑?”
“玉兔仙子到啦!”那人道:“大家都去瞧玉兔仙子了!”他看了一眼沈信,忽然道:“兄台是新來的吧,今年那玉兔仙子可是寶香樓的流螢姑娘扮的,兄台還不趕緊去!”說罷又樂顛顛的跑走了。
沈信回過頭,羅雪雁不冷不熱的道:“還不快去看那流螢姑娘?”
“夫人說哪裡的話。”沈信抹了把額上的汗:“我看夫人都看不夠,流螢姑娘是什麼人,肯定不如夫人美麗大方。”
雖是如此說,都來了這裡,羅雪雁也不會掃眾人的興致,仍是往前走去。待擠過重重人群,忽而聽到有人吼道:“流螢姑娘來了!流螢姑娘來了!”
沈妙個子太小有些看不到上麵,沈丘便拉著她走到一邊的石台上將她放下,自己站在沈妙身邊,沈妙抬起頭,便見人群簇擁著一輛花車過來。
大冬天的,這花車上竟是滿滿點綴著鮮花,足以見背後人的用心。花朵姹紫嫣紅,一時間也看的不甚真切,卻仍在這時候,瞧得清楚花車裡的人。
那是一名妙齡女子,端坐在花車之上,穿著一身月白的棉紗長裙,外頭罩著絨絨的披風,頭發梳成了飛仙髻,顯得也是飄飄欲仙。她臻首娥眉,齒如編貝,最動人的是一雙狹長的雙眼,眼尾在末了微微挑起,平白無故的就多了一分風情。冷而誘人,淡卻重抹,仿佛隨著她的到來,身邊的風都多了一絲曖昧的香氣。這玉兔仙子說是仙,卻又有些人間的風塵味,說是人間,那股子妖嬈的清冷卻又是人間沒有的色彩。
流螢生的並不十分美,論其五官來,她甚至比上萬姨娘還要略遜一籌,然而那種骨子裡冷淡的妖嬈,卻是勾的人心癢癢,這玉兔仙子究竟是仙還是妖,惹人思量,不過這種調調對於尋常男子來說,卻是要了命的勾魂。
沈妙目光在流螢身上停了一瞬,卻又是轉頭去瞧周圍,想看看那人來了沒有。找了一圈未曾發現,沈丘瞧見她的動作,奇道:“妹妹,你在看什麼?”
“哥哥怎麼不看這位流螢姑娘?”沈妙直接將話頭轉開。
沈丘雖然不笨,每每遇到沈妙的時候卻不會多加思索,聽聞沈妙這般問,就答:“我不喜歡這樣的。”
沈妙挑了挑眉,道:“那大哥喜歡怎樣的?”
沈丘說不出話來。
沈妙覺得沈丘這番窘迫的模樣很有趣,有些想笑。前生沈丘娶了那位惡毒的嫂子,從頭至尾大約也沒有遇到過心儀的姑娘,重來一世,卻不知道今生有緣做自己嫂嫂的那一位是誰。
“咱們走吧。”沈丘朝沈妙伸出手,要將她從石台上拉下來。方才為了讓沈妙看清那流螢姑娘,沈丘帶著她走到這邊,同沈信他們隔著十來米,這會子看完了熱鬨,自然要回沈信身邊,一起去萬禮湖邊放燈了。
沈妙正要跳下來,突然聽見一陣小孩的啼哭,沈丘也聽見了,兩人轉頭看去,便見相隔幾米處,一名三四歲的孩童倒掛在岸邊商鋪的衡量之上,大約是小孩淘氣,爬到高處橫梁上想看熱鬨,結果滑到了,眼下兩隻手緊緊抱著衡量,半個身子懸掛在外頭,若是就這麼掉下去,隻怕會出大事。周圍的人已經去拿梯子了,可孩子堅持不了多久,眼看著小手越來越使不上力,那孩子的母親已經捂著臉哭泣起來。
“妹妹在這裡等等我。”沈丘見狀,連忙吩咐沈妙,想來不過是距離石台幾米而已,這裡又有他會武功,當即就朝那頭走去。
方還沒走到,那孩子手一軟,直接摔倒下去,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驚呼,沈丘腳尖輕點,一腳踏在旁邊的柱子上,騰空將那孩子接住,堪堪保住了孩子一條性命。周圍人俱是為他所露的那一手叫好,沈丘將孩子交還給孩子母親,那孩子母親含著眼淚連連衝他道歉,倒教沈丘有些不好意思。
好容易安撫完這對母子,沈丘就準備回石台接沈妙。因著不過幾米的距離,剛一轉頭他就愣住了。
那石台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沈丘心中一緊,三步並作兩步,大力撥開擁擠的人群跑到石台前,那裡什麼人都沒有,一個痕跡都沒有。沈丘心中還懷著僥幸,四處看了看,大聲喚了兩聲:“嬌嬌!”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抓住站在石台不遠處的一個人問道:“方才站在這兒的小姑娘呢?你有沒有看到這兒的小姑娘!”
那人不耐煩的回:“什麼小姑娘,沒有沒有!”說罷又看了他一眼:“莫不是你家姑娘被人拐走了吧。這玉兔節上拐子多得很,若是沒有護衛,府中小姐和人走散,那十有八九都是被拐子拐走了!”
沈丘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身高八尺的大漢,戰場上大敵當前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就在此刻,豁然變色。
萬禮湖邊的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也有二人在其中行走。一人藍衫玉冠,器宇軒昂,一人紫衣風流,眉目俊俏如畫。
這二人生的不錯,尤其是那紫衣少年,行動間有種不露聲色的優雅矜貴,唇邊掛著的淡淡笑容,更是惹得周圍的女眷不時地往這頭看來。
“你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謝景行問。
蘇明楓搖頭晃腦:“如此佳節,身為好友,自然該一道出行。你又何必心中不願?”
“我還有事。”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著了,就和我一道遊唄。咱倆多少男沒在一起遊過玉兔節了。”蘇明楓不滿:“你現在真是越來越神秘。”
今日蘇明楓是和蘇家人一道出遊,恰好遇著謝景行一人,就硬是將謝景行拉來。蘇家和謝家關係自來交好,是以蘇老爺也不會說什麼,此刻蘇老爺他們走在前麵,蘇明楓和謝景行走在後麵。
蘇明楓問:“你今日又一個人出來,你爹沒有生氣?”
玉兔節都是一家人出遊,眼下隻有謝景行一人,不用想,肯定又是謝景行自己出來了。謝鼎估計氣炸了,沒辦法,攤上這麼個兒子,感覺是上輩子過來討債的。
“有他兒子陪著,我就不去湊熱鬨了。”謝景行漫不經心道:“沒那麼閒。”
蘇明楓搖了搖頭:“你倒是灑脫啊。”
正說著,卻瞧見前方一行人走來,蘇明楓一愣:“那不是沈將軍?”
謝景行抬眸,便見前方沈信匆匆往這頭走來,緊跟著他的是沈丘和羅雪雁,而後頭更是一眾侍衛,每個人麵上的表情都是十分沉重緊張。蘇明楓摸著下巴道:“看樣子沈家是出什麼麻煩了吧,怎麼都是這種表情?”
在一眾喜氣洋溢的人群中,沈家人的這種表情便顯得十分突兀,不用想,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蘇老爺也瞧見了他們,停下來和他們攀談,謝景行和蘇明楓沒有上前,隻是遠遠的站著,都是練武之人,倒是可以聽得見彼此的談話。
蘇老爺問:“沈將軍這是要去哪兒?”
“哈,隨意逛逛。”沈信道:“隻是內子突然身子不適,隻得先回府中去。蘇老爺逛的開心點。”說罷便拱了拱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家和蘇家在政見上也屬於不太合的一行,見沈信這麼不想跟自己說話,蘇老爺自然心中也不太舒坦,懶得多管閒事,便徑自往前走。倒是蘇明楓道:“沈將軍這麼狂啊,不過怎麼看著像是出大事了?就算沈夫人身子不適,也不必帶著這麼多侍衛吧。”
謝景行目光在一眾侍衛中一掃,道:“沈家五小姐不在。”
“啊?”蘇明楓一愣。
“沈妙不在。”謝景行看了一眼沈家那支隊伍。以沈妙和其他兩房的關係,斷沒有可能會在這個時候拋棄自己的母親而和其他兩房的人賞燈。而眼下這支隊伍裡,並沒有沈妙的身影,總不能是沈妙今日根本就未曾出府,這樣大的節日,就算是沈妙自己不願,沈信也不會將她一個人落在府中的。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沈家姐姐不見了!”
謝景行低頭,蘇明朗不知什麼時候從蘇老爺身邊溜了過來,跑到蘇明楓身邊,拽著自己大哥的衣角脆生生的重複道:“我方才偷偷跑到他們那裡,聽到那些人說要儘快找到沈家姐姐。”
蘇明朗個糯米團子,混在人群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是他膽子大,都不怕被人群擠散了找不到回來的路。
“他們說也許沈家姐姐是被拐子抓走了。”蘇明朗繼續道:“大哥,我們去把沈家姐姐救出來!”
“不見了?”謝景行若有所思的看了遠去的沈家一行人背影,忽然對蘇明楓道:“此事不要聲張,我先走一步。”他又低頭看著蘇明朗,邪邪一笑:“沈妙不見這回事,你要是說出去,我就將你賣給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