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償命(1 / 2)

沈府西院的石桌前,沈妙正和沈丘在下棋。

難得沈丘不用練劍的一日,知道沈妙的棋藝如今突飛猛進,沈丘早就為了贏沈妙一局摩拳擦掌了許久。然而結局卻不甚如意。

沈妙落下一顆黑子,沈丘方才還橫行霸道的白子便被四周的黑子包圍,怎麼也出不去。沈丘愣愣的看了半晌,問沈妙:“妹妹,這不是我第一局使用的棋路麼?”

他覺得棋盤上的棋路怎麼看都有幾分熟悉,越看越是驚訝,沈妙正在一步步恢複他第一局走的棋路。隻是沈妙用的更好,至少這一局,她用這個路數用的得心應手,殺氣騰騰。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妙微笑:“大哥,你自己的東西,可自己想得出對策?”

沈丘搖頭:“我這法子是對敵的,本就是設了一條死路,妹妹讓我找對策,我找不出來。”

沈妙瞧著棋盤上縱橫的棋路,淡淡一笑。

前生沈丘在幾年後殺了孫才南入獄,想來後麵的籌謀多多少少都有沈垣的手筆。不知道一模一樣的手段還回去,沈垣會不會覺得熟悉?他給沈丘設的這條死路,沈垣自己解的開嗎?

應當是不成的。

沈丘撓頭要落子的時候,忽然瞧見院子外頭匆匆忙忙跑來一人,是灑掃的二等丫鬟,那丫鬟麵上儘是驚恐,慌亂道:“不好了大少爺五小姐,二少爺在外頭殺人了!”

“什麼?”沈丘眉頭一皺,一顆棋子掉了下來,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個轉,最後落在地上。

沈妙彎腰撿起棋子,看向丫鬟,溫聲問道:“他殺了誰?”

京兆尹的大牢中,沈垣被關在最裡麵一間,他的手上和衣裳都被血染紅的觸目驚心,而他自己臉上也有些青紫。

沈垣第一次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在和荊楚楚奸夫扭打的時候,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種十分暴躁的情緒,仿佛頭腦都有些發熱,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孫才南已經被他用刀捅死了,而那酒家是木質閣樓,兩人打架的陣仗驚醒了不少人,桃源和荊楚楚的尖叫聲,幾乎是立刻讓這樁殺人案暴露於人前。

直到這時,沈垣的心才漸漸冷靜下來。今日之事,他終究是太過衝動了。

沈垣一生自負,最恨的便是有人拿他的尊嚴淩辱他。沈府家宴一事已經讓他覺得夠屈辱的了,不過是因為當時他未曾蘇醒,所以才忍了過去。如今全定京的人都知道他要娶荊楚楚,荊楚楚卻還在外麵給他戴綠帽子,那酒家的人似乎還因此對他指指點點,沈垣幾乎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怒意。

荊楚楚也不知被帶到哪裡去了,不過此事是因她而起,想來荊楚楚的下場也不會輕鬆。

隻是……沈垣還是有些奇怪,酒家的人為何會認識他與荊楚楚?荊楚楚為什麼會奸夫的時候偏要挑在他那一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是有飛快的搖了搖頭。那地方是他與傅修宜的人接頭之地,除了傅修宜的人,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沈垣沉沉的想,傅修宜的人到了酒家,怕是已經知道了此事。

到了此刻,他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那些慌亂的情緒煙消雲散,衣裳上的血跡和陰森的牢籠都未曾讓他神色動搖。

正在此時,卻見一個獄卒走了過來,在他的牢門麵前停下腳步,沈垣抬頭一看,驚喜的叫了一聲:“董浩!”

董浩便是要與他接頭之人,此刻換了獄卒打扮,想來是混進來與他說話的。

“聽我說,此事是個誤會。”沈垣連忙道:“這次還請殿下幫我一忙,日後我必報答殿下。”

沈垣從來都沒有指望沈貴會過來救他,沈貴這人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什麼做不出來,怎麼可能為他涉險。如今能幫他的隻有傅修宜,可是皇室之人並不會重情重義,唯有證明自己的利用價值。沈垣道:“給殿下的那份證據,還尚且有些不完整的地方,殿下很快就要上折子給陛下,還請殿下想法子救我出去,我來為殿下補完最後一筆。”

董浩聞言,目光動了動。沈垣這話,分明就是給傅修宜的那份對沈信不利的證據是不完整的。沈垣自己留了一手,怕就是防的傅修宜過河拆橋,卻沒想到今日自己身陷囹圄,隻得將保命符提前拿了出來。

見董浩不言,沈垣有些焦急:“此事隻是場誤會,並不難辦,銀子我自己可以出,隻要殿下與那頭打個招呼,這事以前也有人發生過。”

沈垣之所以如此冷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看起來沒那麼糟。甚至比起沈府家宴之事還要簡單。沈府家宴之事是因為當著眾位夫人的麵,他和荊楚楚睡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是荊楚楚吃虧,而且荊家人太不講理,他沒法子。而他殺了孫才南,當時隻有荊楚楚和她的丫鬟看到,隻要荊楚楚和丫鬟作證,他還能脫逃。至於那奸夫,隻要給些銀子安撫,再讓傅修宜的人隨意給他安個罪名,比如那人是想要行刺沈垣,被沈垣製住之類。殺人,隻要殺的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最後都能遮掩過去的。

況且他此刻的身份似乎還未被發現。在彆人眼中看來,隻曉得殺了人,卻不曉得殺人的是誰。

董浩搖了搖頭,道:“沈垣,你這次惹上了大麻煩。”

沈垣剛浮起來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不明白董浩的意思。

“你可知你殺的那人是誰?”

沈垣心中隱隱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黑暗中,他見董浩慢慢開口。

“是吏部尚書唯一的嫡子,孫天正的兒子,孫才南。”

將軍府門口,此刻圍著一大群人,這些人俱是舉著棍棒凶神惡煞的模樣,就連門口的沈家護衛都有些攔不下來。屋裡,沈玥躲在陳若秋懷中,嚇得瑟瑟發抖:“娘,二哥真的殺人了麼?”

陳若秋一邊安撫著她,心中也有些疑惑。外頭的那些人自稱是吏部尚書的人,說是沈垣殺了吏部尚書的嫡子孫才南,吵著鬨著要進來打砸,可是沈垣好端端的怎麼會去殺孫才南?

沈貴和沈萬已經在外頭攔著了,若不是沈信的沈家軍,隻怕真的就由那些人闖進來了。

萬姨娘躲在小屋中,有些緊張的拉著沈冬菱的手,道:“真的是二少爺殺人的話,那些人不會對咱們怎麼樣吧?”

“放心吧,”沈冬菱道:“彆人想對付的隻是二哥,與咱們何乾?”她坐在屏風後,手中的書頁卻是一點兒也沒翻開。

“姑娘!”驚蟄蹦蹦跳跳的跑進屋中,道:“外頭人鬨得好凶,連老夫人都驚動了!”

沈妙眼皮子都未抬,問:“哦?老夫人如何?”

“聽聞二少爺殺了人,登時又昏厥了過去。”驚蟄有些幸災樂禍。

“姑娘,此事不會牽連上咱們吧。”穀雨憂心忡忡,畢竟他們都曉得,沈垣究竟為什麼會殺人,都是沈妙在後麵推波助瀾。

“無妨,有人替我們擋著。孫天正位高權重,沈府也不比他們低微。再說了,最後目的還是沈垣,沈垣以命償命,他們也無話可說。”

“可是二少爺真的會以命償命麼?”穀雨問:“二老爺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二少爺就去送命的。”

“如果沒有沈元柏,二叔一定會竭儘全力替二哥開罪,”沈妙道:“可是有了沈元柏,二叔有退路,失去一個兒子來平息孫家人的怒火,在二叔眼中是值得的。”

沈貴在沈府三個兒子中,對於親情是看的最淡漠的。沈萬好歹對沈玥疼愛有加,可是沈貴對自己的兒女,無論是嫡出的沈垣、沈清和沈元柏,亦是庶出的沈冬菱,都看不到一點兒真心的關懷。兒女對沈貴來說,要麼是他仕途上的幫襯,要麼是他的繼承者。難怪二房的兒女們待沈貴也沒有半分情感。

若是沒有沈元柏,沈垣是沈貴唯一的兒子,沈貴肯定會拚上一拚的。可是有了沈元柏,沈貴還有一個兒子,沈垣便顯得不是必須的了。更何況,孫家人豈是那麼好打發的?前生殺了孫才南的是沈丘,孫天正一家人愣是將沈丘關進牢中,沈信散儘家財才保了沈丘一命。孫天勝隻有一個嫡子,死了唯一的兒子,怎麼會輕易放過殺子仇人?

“可是隻有二少爺倒黴麼?”驚蟄語不驚人死不休:“表小姐就這麼放過了?她現在還躲在府裡不出來呢。”出事之後,荊楚楚竟是自己溜了回來,和荊家人一道躲在沈府中。

“怎麼會?”沈妙微微一笑:“畢竟她才是罪魁禍首嘛。”

府門外,沈萬有些狼狽的勸阻道:“諸位聽我說,此事尚未弄清楚情況,還請各位先回去,我等一定會給各位一個說法!”

一名婦人“呸”的一聲吐了口口水在沈萬臉上,叉腰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們少爺被沈垣殺了,賠命!這事兒沒完!”

沈貴有些瑟縮,心中將沈垣罵了個狗血臨頭,此刻外頭除了尚書府的下人之外,還有一些圍觀看熱鬨的百信。有人就高聲起哄道:“不是說是因為爭風吃醋才殺人嗎?那位被爭奪的美人兒究竟長什麼樣子?也讓我等一飽眼福如何?衝冠一怒為紅顏,那紅顏得有多美啊!”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也頓時附和起來。尚書府的人也猛地反應過來,如今孫家的人自己也是亂成一團,好端端的孫才南出門回頭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此刻正是悲傷地時候,一心想要沈垣賠命,倒是把荊楚楚給漏了,此刻聽人這麼一提醒倒是想起來。既然孫才南和沈垣是因為荊楚楚大打出手,隨後沈垣失手殺了孫才南,那荊楚楚才是那個紅顏禍水!

孫家的人立刻道:“對!交出那個賤人!都是她勾引的我家少爺,不要臉的小娼婦!快把她交出來!”

彆說是孫家人,就是沈貴自己也恨不得親手殺了荊楚楚。自從荊楚楚來到沈府後,他們沈家二房便接二連三的倒黴。先是家宴之事壞了沈垣的名聲,如今更是讓沈垣為此惹上人命官司。沈貴二話不說就吩咐下人,不多時,荊楚楚便被綁著送了出來。

沈貴衝沈萬使了個眼色,沈萬道:“各位不要動怒,我們自會講道理。既然此事是因為楚楚所出,我便將她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置!”

荊楚楚慘呼一聲,可是周圍的人哪裡容得她反抗。孫家人一把將捆的和豬似的荊楚楚扯了過來,劈頭蓋臉賞了幾十個巴掌,荊楚楚當場就暈了過去。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荊冠生和荊家夫婦也趕了出來,見此驚醒大怒。卻見孫家人冷笑一聲:“難怪是從蘇州那等小地方出來的人呢,眼皮子淺就罷了,還如此敗壞風德。都是定了親的人還要到處勾引男人。這事兒沒完,你們也彆想好!”

荊家人又怒又怕,怒的是孫家人如此囂張,怕的是他們在定京城除了沈府以外並沒有靠山。而沈府之前就和他們鬨得十分不虞。如今見他們倒黴,沈家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就這麼在沈家門口吵吵鬨鬨了好一陣,眼見著天色都暗了下來,孫家來的人這才抓著已經氣遊若絲的荊楚楚離開,臨走之前,為首的婦人冷笑道:“今日不過是開始,你們沈家人等著吧,老爺已經向皇上寫折子了,這世上斷沒有拿了人命還能逍遙自在的道理。一命抵一命,誰也彆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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