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1 / 2)

彼此嘴裡說著可憐的人,恰恰麵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沈妙是對沈家大房仇恨已久,又有前世血債,這麼做不足為過。而沈冬菱卻不然,雖然早年間她和萬姨娘被任婉雲打壓的在沈府裡是個透明人兒,也沈冬菱卻從未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也正因如此,這般表現才越發的讓人心寒。

幾顆人頭“咕嚕嚕”的順著台上滾到了人群之中,人群中迸發出驚呼之聲,膽小的女子便已經蒙著眼睛尖叫起來。而因為沈府這一家子人是罪臣,是不能被收屍的,得由上頭吩咐著一道處理。說是處理,也不過是一把火燒了乾淨。

瞧著那些官差搬動屍體的動靜,沈冬菱卻像是失了興致,瞧著沈妙笑道:“原先在府裡的時候,因著我身子不好,倒是不曾與五妹妹走動。眼下出了嫁,更是不方便。不過我心裡是惦記著五妹妹的,五妹妹改日要是有了興致,也不放來王府裡坐坐,我們姐妹二人說些知心話也好。”

沈丘在一邊聽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本就說不得有多喜愛沈冬菱這個人,尤其是在沈萬這頭出了事,連沈玥和陳若秋都沒能幸免,嫁出去的沈冬菱卻是安然無恙。當然她一個庶女或許本身用不著這麼斤斤計較,可似乎是王家那頭的人周旋的。

一個膽子很小又怯懦的人,卻讓剛娶了她不久的夫家圍著她團團轉,沈丘又不是傻子,總覺得沈冬菱不是表麵上瞧著的那般簡單。尤其是眼下看沈冬菱嬌嬌媚媚,心性卻涼薄得很,更是起了不喜之心,更彆提讓沈妙跟她親近了。

沈妙聞言,也隻是不甚在意的一笑,反是問道:“看三姐姐的模樣,王少爺待三姐姐極好。”

沈冬菱有些羞赧的低下頭:“王家人厚道。”

沈妙笑的泛冷,王家人厚道?怕也不儘然,不管王家人厚不厚道,沈冬菱總歸是厚道不了哪裡去的。沈冬菱前生她並沒有太過關注,在任婉雲的打壓下想來沈冬菱也不敢如這般作妖,不過她當是個和傅修儀一樣的性子,善於隱藏。也不知沈妙死了以後,在未來的鬥爭中,沈冬菱有沒有占了上風。

“既然如此,都是你的福分。”沈妙輕描淡寫道:“我們還有些事,就不打擾三姐姐看樂子的雅興了。”

沈冬菱連忙彆過,道:“五妹妹好走。”

沈妙不欲與她多說,自己率先跨了一步離開,沈丘更是麵色淡淡的點頭彆過。羅潭和羅淩趕緊跟上。待沈妙一行人走後,沈冬菱的貼身丫頭杏花卻是不忿的努了努嘴。原先杏花也是個有些蠢糯的性子,如今跟了沈冬菱進了王家,做了陪嫁大丫鬟,主子又是少奶奶,腰板挺直了些,便也不如從前那般謹小慎微,甚至有幾分狂妄來。

杏花埋怨道:“夫人這般好聲氣兒的對五小姐,五小姐瞧著卻不領情,真是好沒道理。”

“她是嫡,我是庶,自然打心眼的瞧不起。”沈冬菱倒是沒有如杏花那般生氣。

“可您現在也是王家的少奶奶了呀,好歹也不能像原先一樣吧。再說五小姐日後嫁人,連個姐妹都沒有,指不定有多少人笑話。不巴著討好夫人,卻還如此冷漠,日後隻怕求也求不來。”

沈冬菱淡淡一笑:“隻是個王家少奶奶,在人家眼裡不值一提,何必說什麼巴結討好?”

杏花沒好氣的道:“您可是正經的官家夫人,五小姐日後要嫁什麼人呀,莫非還想嫁皇子不成?她自個兒那名聲早在幾年前就被毀成什麼樣了,好人家誰敢娶?”

“杏花。”似是覺得丫鬟說的有些過了,沈冬菱眉頭一皺,杏花連忙噤了聲不敢多言,麵上表情猶自不平。

“名聲算得了什麼,”沈冬菱輕聲道:“背靠沈家軍這顆大樹,還有羅家軍這片土壤,你就算嫁當今天子,也沒人攔的著她。隻是……”沈冬菱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不是嫁的高就是好的。”

另一頭,羅潭正纏著沈妙問:“小表妹,那位就是你的那位庶妹麼?我瞧著也不像是人說的那般懦弱跟個透明人兒似的呀。”

羅潭之前來定京之前怕是認不得沈府裡的人,特意向下人們打聽了一下各房主子是個什麼性子。關於沈冬菱說的最少,因為這位三小姐就是這麼個透明人兒的性子,整日不出院子又卑微的很。羅潭心中還很是唏噓,因著羅家小輩們個個頑皮搗蛋,尤其是羅潭和羅千這對姐弟,因此實在是法想想沈冬菱這樣的人生。

誰知道今日一看,根本不是下人說的那麼回事。沈冬菱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沈妙笑笑:“人總是會變的。”

羅潭想了想,深以為然,道:“不錯,想來她是如今嫁了人,頗得婆家喜歡,才改了性子。”隨即又感歎道:“要做個一如既往地人可真難。”

沈妙被她那般作態弄得有些想笑,沈丘問:“妹妹,觀完行刑,現在可以回府了吧?”到底是對之前沈妙莫名其妙被人劫走的事心有餘悸。

沈妙正要回答,突然聽得一個清脆的嗓音道:“沈家姐姐!”

沈妙回頭一看。

來人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穿著鬆綠色的綢緞衣裳,那衣襟的滾邊兒全是繡著鬆葉,倒是彆致的很。這小公子大約十一二歲,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小小少年了,眉目也清俊的很,卻不知為何總是帶了幾分奶氣。明明是滿二十才能及冠,他也像模像樣的戴了個小小的玉冠,垂了兩條絲帶在耳邊。腰間一個玉做的葫蘆。白生生,水嫩嫩,真是可愛的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兒。

羅潭看的眼睛都直了,小春城裡的孩子各個都是皮猴兒,哪裡有這般可愛漂亮的,而且像模像樣的動作,直教人心都化了。連羅潭這樣對孩子沒啥耐心的人都被這小少年吸引,就彆說其他人了。

羅淩和沈丘有些詫異,看這少年對沈妙可是頗為熟絡的模樣。沈妙皺緊眉頭,隻覺得小少年的眉眼之間隱隱有幾分熟悉,可卻想不出來到底是誰。

那小少年本來以為沈妙會很快地喊出他的名字來,沒想到沈妙隻是看著他發呆,於是走到沈妙身邊,他個子不及沈妙高,還得微微仰頭,就這麼和沈妙大眼瞪小眼。

就在沈妙想說點什麼打斷這沉默的時候,又聽見身邊傳來一聲輕笑,道:“沈五小姐,沈大少爺。”

來人一身湖藍色長袍,衣裳的款式和麵前這小少年一模一樣,不過這人就比小少年大得多了,是個青年的模樣,眉眼和小公子隱隱幾分相似。眉目清俊,笑意風雅,這人沈妙和沈丘卻是認識的。是平南伯府上的蘇明楓。

“二弟頑劣,不懂事,還望沒有衝撞了五小姐。”蘇明楓笑道。

沈妙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小公子有些生氣的看著他,沈妙問:“蘇明朗?”

“兩年不見,你不認識我啦?”蘇明朗怒道:“你不說回來後會給我帶禮物嗎?”

沈妙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兩年前,蘇明朗還是個胖成一團的糯米團子,清俊稱不上,漂亮也稱不上,最多也就是白生生水嫩嫩和眼前相似罷了。可兩年一過,麵前這個已經有幾分清俊少年英姿的是誰?怎麼瘦了這麼多?都說女大十八變,男大也十八變?

蘇明朗還在生悶氣。一邊的羅潭卻是忍不住摸了摸蘇明朗的頭,羅潭最喜歡好看的東西,早前見了蘇明朗這麼好看的小公子都稀奇的不得了,眼下再看看蘇明楓,她心直口快,就大大咧咧的開口道:“不愧是兩兄弟,生的都一樣好看。”

蘇明朗一心在沈妙不認識他的事情上,倒是蘇明朗,何曾遇到過這般率直的女子,被這麼一通誇,偏又誇得是好看,不由得哭笑不得。

沈丘和羅淩也連忙向這兄弟二人問好。

沈妙看著蘇明朗,笑道:“禮物在我府上,回頭讓人給你送來。”天可憐見,自從跟了沈信回到定京城以後,每日都是各種各樣的破事兒,蘇明朗還真的被她忘到腦後去了。她也沒見蘇明朗,這一下看蘇明朗換了個人般,不由得倒是生出幾分感慨。

小孩子或許就是長身子的時候,一天一個樣,想想當初婉瑜和傅明,她離開的時候才點點大,回來的時候幾乎快不認識了。

蘇明朗倒是個不記仇的,聞言方才的不滿就一掃而光。蘇明朗問:“沈姐姐是來逛街的麼?”

蘇明楓尷尬一笑,他自然知道今日是沈家抄斬的日子,原先沈家大房和二三房都不對盤,這裡不遠處就是刑場,想來沈妙是來觀禮的。不過這話可不能給自家二弟說。

沈妙就道:“隨意逛逛,現在要回府去了。”

蘇明朗乖巧的點了點頭,道:“那記得給我禮物呀。”

蘇明楓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蘇明朗捂著腦袋怒視著他。又轉頭看向沈妙,就要對沈妙道彆,忽而目光一凝,指著沈妙腕上的鐲子,道:“沈姐姐,你這個玉環,看著好像當初謝哥哥做的虎頭環。”

此話一出,幾人都是一愣。沈丘和羅淩是不曉得什麼事虎頭環,羅潭有些好奇,沈妙自是心虛。蘇明朗說的天真,卻見蘇明楓眉頭一皺。

但見那雪白的晧腕上頭,果然掛著一隻伶仃的玉環,那玉的玉質很好,通體是瑩瑩的翠綠色,好像一株長在深山中帶了靈性的植物。而玉環卻又不是一隻,竟是被在頭頭處被分成了兩支,就像是一對雙環。上頭沒有雕琢的痕跡渾然天成,隻是在頭頭處有些凸起的部分被刻了一隻小小的虎頭。

雖然沈妙覺得那很像是貓。

那是謝景行送來的滿滿一匣子首飾裡的其中一隻。沈妙本來覺得,那些首飾非富即貴,各個又都有所長處,若是可以的話,全部戴在身上也挺好的。誰知道後來穀雨一看就道:“姑娘可不能將這些全戴在身上,這些首飾都太貴重了。都要配華麗的衣裳才能襯得起,若是簡單了,反倒顯得不倫不類。”

沈妙氣餒,謝景行是不差銀子,可送了這麼多看著就不菲的首飾,難道還要為了這些首飾去特意購置一批華麗的衣裳嗎?便是買了她也穿起來覺得繁瑣呀。

左思右想,覺得這個翡翠雙環是最簡單的,裡頭也是藏了針,看著已經比較“簡樸”了。

雖然如此,還是被羅雪雁連連誇讚水頭好。

隻能說謝景行送的東西和他本人一樣,一點兒也不懂得低調。

她自己這麼微微走神的功夫,蘇明楓卻是神色沉肅下來,還不等沈妙反應,就一把握住沈妙的手,道:“得罪了。”

沈妙下意識的要抽回手,蘇明楓卻握得很緊。況且他倒不是直接握著沈妙的手腕,還隔了一層衣袖,這姿勢古怪的緊。沈丘和羅淩同時眸光一冷,沈丘道:“蘇公子,你太孟浪了!”

蘇明朗瞪大眼睛。大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大哥孟浪。

可是蘇明楓已經飛快的鬆開手,對著沈妙拱手道:“方才是在下唐突,對不住。”

他說到底也沒做什麼事,沈妙不可能會介意這些,她隻是不知道蘇明楓發現了什麼,下一刻,就聽見蘇明楓問道:“敢問五小姐,手上這虎頭環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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