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解釋的意思就是謝景行是個十分重要的人,一人可以關乎全局變幻。破軍紫微指先破後立,恩威並濟。謝景行在明齊的時候以臨安侯府世子自稱,後戰死沙場,為破。後來以大涼睿王重新出現在世人麵前,則為立。凶龍伏天,龍是萬物之首,可惜是條凶龍。凶殘狠厲。
謝景行問的是劫。
而觀真大師卻搖頭,隻說凶龍無劫,卻是幫人渡劫的。
謝景行再問的時候,觀真大師就說天機不可泄露,怎麼也不肯多說一句了。
鐵衣有些氣餒,這觀真大師好容易給人看一次麵相,卻說的模模糊糊。又想著自家主子是個對外物漠不關心的性子,凶龍無劫,幫人渡劫,聽著主子倒成了個菩薩了。誰有這麼大臉麵,能讓主子給他做靠山。那人就算敢,主子肯嗎?
謝景行道:“彆管這個,先把這封信送回大涼。”
他的神色有些凜然。
沈妙在床上睡不著。
從陽下午的話到現在還縈繞在她耳邊,她自己也萬萬沒想到,蘇夫人來沈宅的目的竟然是為蘇明楓攀親。
想著從陽木著一張臉一字不落的把屋中二人的話全部複述給自己聽,尤其是個大男人說著女人的話語,一口一個“都是當娘的”,沈妙就覺得有些想笑。謝景行委實是個人才,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找來的這麼個寶貝暗衛。
不過想著想著又笑不出來了,蘇夫人為何要為蘇明楓來攀親?從陽的話裡,蘇明楓自個兒對沈妙情根深種,這話沈妙是決計不會相信的。且不說蘇明楓就與她見過沒幾麵,更何況那一日在街道上,蘇明楓看她的眼神可是沒有一點兒特彆。
莫非這是蘇明楓的陰謀?沈妙想著,因為蘇明楓想弄清虎頭環的秘密,所以決定娶了她,整日朝夕相處不怕查不出真相?或者以為自己成了他的妻子之後就會對他和盤托出?可是蘇明楓這樣也實在太虧了,為了查出真相連自己的一輩子都搭了進去,大理寺的那些人都該愧疚的無顏麵對父老鄉親。
穀雨從外頭走進來,手裡還抱著一疊衣裳,笑道:“姑娘,明兒個要去普陀寺,夫人說得穿些素淡的顏色,奴婢拿了些顏色深些的衣裳,姑娘明兒早上起來挑著穿。”說著又替沈妙剪了剪油燈裡的燈芯,道:“姑娘今兒個也得早些休息,明日起早,怕是有的路要走。”
一提起這事沈妙就覺得無奈。晚上的時候羅雪雁的丫鬟過來和羅潭與沈妙說,明日帶她們三人一起去普陀寺上香,羅潭沒去過普陀寺,自然高興得很,沈妙卻有些興致缺缺。
普陀寺算是定京城的一座名寺,坐落在城北的一處半山腰中。據說那裡的菩薩和佛祖很靈,最靈的還是有一顆“結緣樹”。年輕的女子在廟裡僧人那處拿銅板換一些紅繩,將紅繩係在荷包上往樹上拋灑。若是紅繩帶著荷包掛在樹上沒有被扔下來,就說明月老聽到了女子的禱告,會為女子帶來一樁好姻緣。
那棵“結緣樹”沈妙前生也去過的,為了與傅修儀能結成連理,她還一口氣買了百十個紅繩往上拋,後來這事兒被沈清和沈玥“無意中”說了出去,還惹了定京城好一通笑話。
因此,沈妙並不怎麼喜歡這棵“結緣樹”。
若是今日沒有從從陽那裡聽得蘇夫人和羅雪雁的一番話,沈妙也不為想到為什麼,隻會覺得臨到年關了,羅雪雁是真的想要去上柱香。可是曉得了他們在正堂裡說的那番話後,沈妙就明愛了,羅雪雁哪裡是想要去上香,分明就是想要她去“結緣樹”上扔紅繩了。
沈妙心裡一萬個不願意,甚至想著要不要裝病。可是這樣一來就太刻意了,而且羅潭興致高漲,沈妙對羅雪雁又容易心軟,想著也就是去扔扔紅繩子,便也隻得應了。
隻是心中終究還是有幾分不舒坦。
這一夜沈妙睡得不太好。夜裡做了好幾次夢,夢裡都是自己站在結緣樹下往上頭扔紅繩,羅雪雁給她買了整整一木桶的紅繩,沈妙扔的手臂都酸了,可是那做著自己記號的紅繩卻全都不見了。地上沒有,樹上也沒有,正在她詫異的時候,卻見樹上坐著一個紫袍青年,懷裡揣著一大把她的紅繩,衝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問:“你要嫁給誰?”
劍眉挺鼻,薄唇紅潤,一雙桃花眼豔麗卻銳如刀鋒,正是謝景行的臉。
沈妙倏爾從夢裡驚醒,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驚蟄進來的時候還吃了一驚,問:“姑娘昨夜裡怎麼沒睡好?眼底都青了。”
沈妙擺了擺手,隻覺得這個夢稀奇古怪,又帶了幾分不為人知的羞憤,乾脆不說什麼。待用過飯梳洗好後,出了門,廳裡羅雪雁他們都等著,令沈妙詫異的是,除了羅潭,沈丘和羅淩也在。
羅雪雁道:“既然是上香,小輩們都一起去,也求個佛祖保佑。”
沈信道:“那我也一道去。”
“你去什麼。”羅雪雁恨他不懂眼色,道:“你就彆去了。”
沈丘納悶為什麼他爹就不能去了,沈妙心中卻了然,羅雪雁看來不止想讓她和羅潭扔一下紅繩,大約還想讓沈丘和羅淩也扔一扔。畢竟沈丘和羅淩也到了能娶親的年紀。不過……結緣樹不是女子才能去扔的麼?要真的掛上了,難道沈丘和羅淩日後要成為兩個斷袖嗎?沈妙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沒有耽誤太久,眾人很快就上路了。普陀寺離沈宅的距離還是有些遠,早晨出發,等到了的時候也快近晌午。一路上羅潭倒是興致高漲,一直同羅雪雁問普陀寺是不是真有這麼神奇。
而羅雪雁說著說著,果然將話頭引向了那棵“結緣樹”。羅潭聽說了結緣樹的消息後覺得很是有趣,道:“這和我們小春城的一個習俗倒是有些相似,不過既然普陀寺是名寺,應當這棵結緣樹很是靈驗。”她搖著沈妙的胳膊:“小表妹,咱們也去扔紅繩子如何?”
“你不是不急著嫁人?”沈妙斜眼看她。
羅潭輕咳兩聲:“話雖如此,入鄉隨俗嘛。”
羅雪雁也道:“嬌嬌,潭兒,等到了普陀寺,你們二人也一起去扔扔紅繩子,不管嫁不嫁人,總歸能討個好彩頭不是。”
羅潭興奮的應了,沈妙早知道她娘的打算,心裡無奈也隻得順從。
卻說他們這頭正在路上,這在明齊存在了數百年的古寺,其中一間禪房內,佛香嫋嫋,此刻卻正坐著一名年過古稀的僧人。
這僧人生的慈眉善目,真的如佛祖座下的弟子一般,披著大紅袈裟,手中一串佛珠,一個一個的撚著。他身邊的年輕僧人問:“師父,咱們等在這裡已經好幾日了,那有緣人真的會來麼?”
“貧僧在此等候多日,就是為了等她到來。”老和尚淡淡道。
“可是已經等了許久了。”那小僧人大約才十幾歲,正是年輕好奇的時候,快嘴接話道:“什麼時候才會來啊?”
老和尚不言,隻是默默地轉動手中的佛珠,突然,他轉動佛珠的動作停下,手指間反複撫摸著一顆渾圓的佛珠。
半晌,老和尚微微笑了。
“就來。”他說。
等沈妙一行人到了普陀寺的時候,還未到晌午。也許是今日馬兒跑的賣力,或是車夫趕車趕得好,亦或是路上平順了許多,總之往日要兩個半時辰到的路程,今日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
幾人跳下馬車,沈丘和羅淩也翻身下馬,便見鬱鬱蔥蔥的樹林裡,半山腰中,正坐落著一座古寺。因著層雲疊嶂,竟仿若仙境,加上遠處佛音遼遠,不由得讓人生出敬畏之感。
羅潭感歎道:“真有名寺風範。”
羅雪雁吩咐道:“丘兒,淩兒,你們先去落馬,我帶潭兒和嬌嬌進去。”
沈丘和羅淩走後,沈府的侍衛便跟著沈妙一行人,羅潭老遠就看到了外頭的一顆掛滿紅繩的樹,道:“這就是結緣樹吧?小姑,你快來看,好大啊!”
羅雪雁笑道:“咱們先去買紅繩吧。”
沈妙跟在她們二人身後,心中頗為無奈。羅潭跑的又快,羅雪雁又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沈妙反倒被落在後頭。不過有沈府的護衛,還有暗處的從陽,沈妙也不擔心。
待隨著羅雪雁他們走進一間佛堂的時候,沈妙的裙角突然被人拉住了。她回頭一看,卻見門檻邊上,正蹲著一個穿著道服的人。
佛門重地,如何又會有道門之人?
這道士一身的衣裳卻是破破爛爛,麵前擺著一隻簽筒,手裡一隻拂塵,不知為何,卻有幾分滑稽。他大約不惑之年,翹著一撮小胡子,目光炯炯的看著沈妙。
“姑娘,貧道看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眼底生青,亦有桃花之難。要不要貧道替你算一卦?”
“哪裡來的瘋子。滿口胡話!”驚蟄氣憤極了。
沈妙拔出自己的裙角,就要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卻聽那人說:“鳳命雖好,囚困一生,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