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小姐?”太子先是一愣,隨後失聲道:“沈妙?”
傅修儀看著他但笑不語。
“不行。”太子搖頭道:“沈家小姐是沈將軍的掌上明珠,到現在還未定親,隻怕是將自己女兒終身大事看的甚為重要,如何就會願意嫁到東宮來?況且,”太子促狹的看了一眼傅修儀,笑道:“定京人儘皆知,當初沈家小姐心儀的可是九弟你,我可奪不了她的芳心。”
傅修儀笑著搖了搖頭:“她哪裡是心儀我,當初不過是年紀小的玩笑話罷了,否則這些年來你看,待我何曾有半分情麵,倒是冷冰冰的比外人還不如。”
太子仔細一想,的確如此,這兩年以來,似乎沈妙再見傅修儀的時候,都沒有如當初一般火熱,冷冰冰的判如兩人,他們這些皇子還很是納悶。話雖如此,太子還是道:“說不定就是因為你待人家薄情,沈小姐才惱了你的。”
“大哥還是莫要打趣我。”傅修儀笑道:“況且沈家也不是我能攀上的親家,我倒是願意找一個身份不那麼顯赫的妻子,反而自在。話說回來,”傅修儀認真道:“大哥為何一定要從沈將軍和沈小姐那裡下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件事,最好的辦法還是交給父皇。”
“父皇?”
“不錯。”傅修儀看太子麵前的酒杯空了,就給太子的酒杯滿上,這才不緊不慢道:“父皇最疼愛的莫過於大哥你,父皇既然有心扶持大哥,必然會給大哥找一門助力。大哥若是想要娶沈小姐,父皇肯定樂見其成。如此一來,隻要一道賜婚聖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九弟想的太過簡單了。”太子搖頭:“強扭的瓜不甜,要知道沈家小姐倘若不願嫁給我,雖然因為聖旨不得不進東宮的門,日後總會生出怨氣。沈將軍還會對父皇有怨氣,親事結不成反倒成仇,那就糟了。”
“大哥為何要這樣想?”傅修儀驚訝的看著他:“天下女子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富貴安定的前程。嫁到東宮,雖然不能為正妃,可太子側妃身份也著實不低。日後大哥登基,沈家小姐便自然而然的升妃。大哥你性情溫厚,隻要對沈家小姐好些,日後見人心,她如何會對大哥生出怨氣?便如大嫂,當初嫁給大哥亦是父皇賜婚,可到現在,還不是一心一意的為大哥籌謀。”
太子聞言,倒是覺得傅修儀的話有幾分道理。太子妃當初也是皇帝一道聖旨賜婚下來,在這之前彼此都未曾見過幾麵,起先也是各種不願,到現在,反而對太子情根深種,處處為太子著想了。
“女子都是這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隻要對她好些,便會死心塌地的跟著夫君。大哥是人中龍鳳,又怎麼降伏不了一個女子?”
太子被傅修儀一番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兄弟二人又是一番推心置腹,推杯換盞,其樂融融得不得了。
隻是當夜深時分,傅修儀離開東宮後,太子麵上的醉意便堪堪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卻是有幾分清醒。
幕僚從後頭走出來,試探的看向太子問:“殿下,方才九殿下的話……”
“九弟這是想偷桃換李呢。”太子一笑,自顧自的拿起酒飲了一杯,笑道:“倒是有幾分膽量氣魄,如今父皇對他心生疑竇,竟然就敢來我東宮示好攀情。這樣看,當初果真是我們兄弟小瞧了他。”
“那九殿下方才的提議,讓殿下與沈家攀親,殿下以為如何?”幕僚問。
太子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來,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雖然其心不正,不過其策可使,我的確需要沈家的力量。沈妙是個好棋子,娶回來也無妨。”他又笑了笑:“既然生的不錯,哄一哄也沒什麼大礙。”
幕僚點頭:“殿下這是決定同意了?”
太子看著桌上的酒壺:“過幾日本宮會與父皇親自提起此事。事成之後,也會記得九弟的這一份情。”
同傅修儀所預料的分毫不差,沒過幾日,太子果真是同文惠帝提起此事,文惠帝沒有當即同意,卻也沒有拒絕,而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番太子,最後才笑道:“不錯,朕當你一直沒什麼長進,總算知事了。”又道:“朕會考慮的。”
等太子離開後,文惠帝才對著身邊的蘇公公道:“太子竟然想娶沈妙,朕倒是沒想到。”
蘇公公笑言:“沈家小姐才學品貌都是上乘,太子眼光極好。”
“得了吧。”文惠帝不屑道:“朕又不是沒腦子。隻是老九這回給太子指了一條明路,這又是什麼意思?”話中卻是知道了和沈家聯姻一事是傅修儀出的主意。
蘇公公謹慎的沒有開口。這些皇家的家務事,沾上就是一個死字,他一個奴才是萬萬不敢摻和的。
“不過正好,朕本來就想扶持太子,周王和離王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老九朕又看不明白。太子有了沈家在背後,既能製衡周王離王,也能把沈家的兵權控製在手裡。省了朕一番力氣。隻是……”文惠帝看著桌上的書卷一笑,合上折子,站起身來:“擺駕,坤寧宮。”
羅雪雁接到宮中的人傳話,要她明日帶沈妙進宮一趟的消息時,很是懵懂了一番。還以為沈信那頭出了什麼問題,問起沈信來,沈信卻也摸不著頭腦。有關皇家,夫妻二人總會特彆謹慎。不過心裡謹慎,卻萬萬不敢對沈妙表現出來,隻怕讓沈妙心中生怕。
雖然沈信和羅雪雁極力說的輕鬆,沈妙的心裡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傅家人無緣無故,定不會讓羅雪雁帶她進宮。可是這一回究竟是什麼事,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裴琅已經許久沒有給她來信了,若是來信,大約還能摸得清傅修儀的下一步棋……沈妙心中突然一動,不錯,裴琅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給她來信?
便是從前,哪怕沒什麼大事,裴琅也會與她保持書信,可是這都許久了,沈妙的心中隱隱浮起一個猜想,莫非……裴琅是不能與她寫信了?被傅修儀發現了什麼了麼?
心中越發覺得混亂,自從在普陀寺遇著了那莫名其妙的瘋道士之後,沈妙的心就很難平靜下來。她想知道那個有著“凶龍伏天”之命的貴人究竟是誰,也想知道前生讓她有機會重新再來一次的人是誰,可是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反是讓心情更加浮躁而已。
沈妙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窗戶,窗戶的門緊閉,謝景行曾說,日後不必將窗戶打開他也能到,不過這幾日謝景行都未出現。沈妙披著外裳走到窗戶邊,將窗戶打開,外頭正是夜風寒重,沈妙緊了緊衣裳。
麵前卻突然人影一閃,從陽從牆根底下站起來,看著沈妙問:“小姐是在找主子?”
沈妙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撫著胸口有些惱怒,沒好氣道:“沒有。”
從陽卻好似沒有聽到沈妙的話,一本正經的繼續開口道:“主子最近不在定京,小姐不必在這裡等他。”
“我沒有等他。”沈妙強調:“我隻是透氣。”
從陽不說話,沈妙想到了什麼,又問:“從陽,如果我進宮,你能一道進去麼?”
從陽聞言,楞了一下,隨即有些赧然:“屬下不是宮裡的人,對宮裡的地勢不熟,跟著小姐進去,沒有地方躲藏,也沒有把握不被人發現。”
沈妙垂眸,從陽既然沒有把握不被人發現,那就還是算了。又想了想,無論皇家搞什麼把戲,總歸不會在宮裡就公然動手,畢竟還有羅雪雁在。想到這裡,便有釋然,道:“沒事了。”
“如果小姐有什麼話要說,可以告訴屬下,屬下送信時會一並帶給主子。”從陽看了一眼沈妙,自說自話。
沈妙“啪”的一下關上窗戶,有什麼樣的下屬就有什麼樣的主子,根本不聽人說話!
另一頭,睿王府中,高陽和季羽書正在研究一張地圖,這地圖上頭密密麻麻標著不少地方,仔細看去,便可清晰的看清楚,卻是一張兵防圖。
外頭的護衛來報:“高大人,季少爺,沈家小姐明日進宮,要給殿下帶進信裡麼?”
“進宮?”季羽書問:“有什麼事嗎?”
護衛搖了搖頭。
季羽書歎道:“這幾日忙著做這圖,都沒幫三哥好好看著沈小姐,三哥回來就糟了,一問三不知,你我都要倒黴。喂,”他碰了碰高陽:“你在宮裡有人,最近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高陽思忖一下,又道:“先不帶進信裡,他正忙正事,分心倒不好。既然從陽也沒消息,應當不嚴重,要真出了什麼事,我們擋一擋就是了。”
那護衛領命而去。
季羽書看向高陽:“我怎麼覺得你這做法不怎麼妥當?”
“有什麼不妥的。”高陽不耐煩道:“看圖!”
季羽書嘟嘟囔囔:“反正若是出了什麼事,三哥問為何沒有及時通報,我就說是你讓的……”
第二日,沈妙便跟著羅雪雁進宮。
每一次進宮,總會發生一些事情。羅雪雁有些警惕,沈妙卻習以為常,因為早就知道天家人不懷好意,反倒令人不那麼緊張了。
宮女卻是直接將她們帶到了坤寧宮。
帶到了坤寧宮,首先見到的便是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後。皇後身邊坐著的妃子笑容和婉,衣著清麗卻樸素,竟是董淑妃。
皇後和董淑妃?沈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皇後是太子的生母,和文惠帝之間便是循規蹈矩的夫妻關係,不過皇後本身大約就是出自富貴人家,一路順風順水,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一心撲在太子的身體上頭,倒是無心後宮中的爭權奪利。說是雷厲風行也有點,不過最後終究還是沒鬥過這看著最不引人注目的董淑妃。
董淑妃一直都在後宮中置身事外,就如同傅修儀一般,看著彆的妃子鬥得頭破血流,哦,自然還有一點,在那其中,也有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一點點力,也就是那一點點力,往往推動著事情往最壞的地方發展。借刀殺人,禍水東引?沒有人比董淑妃玩得更好。
如果說楣夫人是明目張膽,囂張狂妄的壞,董淑妃就是溫溫婉婉,笑意盈盈的遞上一把刀子。所以這婆媳二人一見如故,董淑妃瞧不上沈妙,卻對楣夫人十分欣賞。
沈妙瞧著眼前這個情形,就曉得,皇後怕是又要被董淑妃當刀使了。畢竟董淑妃是那種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給自己狠狠得一把利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