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 莊溪一直受到嚴密看管，被盤問過許多次，伊甸都沒有在他身上查出問題, 莊溪稍微恢複了些許自由, 但他沒有理由前往隔離區，見一名陌生的畸變者, 否則必定會引起警覺。
隻能由伊甸的其他內應悄悄帶他進去。
莊溪來到隔離區不遠處, 與內應約好的地方, 很快等來了齊舟。
“讓莊醫師久等了。”齊舟笑著說。
莊溪盯著他：“我沒想到, 你居然是畸變者。”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畸變。”齊舟聳了聳肩。
大約兩三年前，齊舟出任務的時候，不慎進入一個特殊的汙染區。
與薑緒進過的特殊汙染區差不多, 從外麵根本探查不出裡麵的高度汙染。
齊舟在裡麵被汙染侵蝕, 變成畸變者。
不過, 齊舟身體裡的汙染具有極高隱蔽性, 伊甸根本檢查不出。
等齊舟掌控身體裡的汙染，收起自己的畸變特征後，沒人能發現他是畸變者。
齊舟並不想加入畸變者的行列，為他們做事，所以直接回到了伊甸，沒與任何一個畸變者交流過。
當然，不加入畸變者, 不代表齊舟是個有多高覺悟的人。
身為人類的時候，齊舟的同胞愛就少得可憐, 凡事隻要自己開心就好，變成畸變者後，汙染可能給他的精神造成了影響, 他對人類群體更沒有同理心，發現人魚這麼大的事，他都沒有上報。
森鬱雖然無法淨化，但他的能力都給了蘇白清，由蘇白清來救人效果也一樣。
齊舟隱瞞真相，也不算禍害人類。
一開始，齊舟覺得人魚重感情而且好騙。
他幫助人魚，想當人魚的心腹，也是給自己一個保險。
齊舟覺得人類社會的生活不錯，不想離開，然而一旦身份暴露，他就必須結束人類的生活。
如果他在人魚心裡占據一定分量，等他身份暴露，人魚或許可以保下他。
然而，他小看了人魚。
人魚雖沒發現他是畸變者，但本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危險性，一直對齊舟有些防備。
齊舟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的心腹。
所以，齊舟直接放棄計劃，也不再掩飾自己對蘇白清的興趣。
為了不暴露身份，他也從未接受過蘇白清的淨化。
“我帶莊醫師去隔離區。”齊舟說。
他張開五指，指縫裡流出大量漆黑粘稠的汙染，包裹住他與莊溪，讓他們兩人化成液體，滲透進地下。
*
隔離區內，薑緒依然精神不濟。
忽然，他房間的牆角滲出黑色汙染，化成兩個人形。
齊舟抬手回收汙染，漆黑液體消失，顯出他與莊溪的模樣。
薑緒轉頭看向他們，正準備示警，他看清莊溪的長相，猛然頓住。
薑緒閉上一隻眼睛，抬手按住額頭，死死盯著莊溪，頭疼欲裂。
營救莊溪的時候，剛看見莊溪，他的腦海就閃過一些破碎畫麵，感覺他們以前在哪裡見過。
這也是薑緒一直精神不濟的原因。
如今再度見到莊溪，薑緒更加確定，他們見過。
而莊溪已經認出，一年多以前用空間門將他抓走的畸變者，就是薑緒。
“怎麼回事。”他問齊舟，“他現在好像不認識我。”
“這一年在畸變者那裡，你也知道了，汙染在發生進化，進化成新型的汙染。”齊舟說，“目前的新型汙染數量不多，但已經分出了不同種類，我們身上這樣不會被發現的汙染，是其中一種。”
“進化汙染一旦出現，就立刻被畸變者高層封鎖，以免人類發現。”
“但一年多以前，薑緒發生畸變的那片汙染區規模較大，人類還是發現了，隻是他們對新型汙染的了解落後畸變者太多。”
“如今，全世界的汙染已經快把人類逼入絕境，汙染居然還要進化，就好像這顆星球想要抹消人類，讓畸變者成為新主宰一樣。”
當年，薑緒與蘇白清分開後，進入了一座城市的隔離區。
特殊汙染區的事情，引起人類高層的高度關注，之後那座城市派出人類隊伍帶著薑緒，探查那片特殊汙染區。
那也是伊甸隔離區遭受襲擊，莊溪被抓的時候。
帶走莊溪的空間門，與薑緒的異能一模一樣。
伊甸為這件事詢問過負責看管薑緒的人，他們得到的答案，是薑緒一切正常。
他們也確實沒在薑緒身上查出端倪。
人類並不知道，畸變者的高層早已盯上薑緒。
那麼大一片新型汙染，畸變者不可能注意不到。
他們也發現了薑緒身上的奇怪之處。
薑緒畸變那晚，在廢棄大樓圍攻他們的兩個畸變者，強度在特殊汙染區都排行前列，而薑緒畸變後，摧枯拉朽把兩個畸變者撕碎。
強力到不正常。
與新型汙染有關的都是大事，任何疑點都不能放過。
薑緒第二次進入特殊汙染區不久，畸變者高層就偷偷把他從人類隊伍裡帶了出來，並派一個擅長偽裝的畸變者，扮成薑緒混在人類隊伍當中，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
而薑緒被他們帶到汙染區中心，隕石碎片的位置。
汙染是隕石碎片帶來的。
汙染進化，源頭當然是隕石碎片發生了變異。
曾經，隕石碎片變異成了人魚蛋，給人類帶來希望。
如今隕石碎片變異出了更高強度的汙染，將要帶給人類滅亡。
薑緒剛來到隕石碎片附近，就受到強烈吸引。
他陷入嚴重的失控，將隕石碎片啃食殆儘。
人魚蛋殼能夠服用，對身體極其有益，其他隕石碎片同樣能夠服用，但會給生命體帶來極大摧殘，就算是畸變者，吃下去也會死。
而薑緒平安無事，體質還變得更加特殊，他身體裡的汙染，變得比所有畸變者都要高等。
畸變者意識到，薑緒是汙染的最佳容器。
失控的薑緒神誌不清，被畸變者高層利用。
他們要從伊甸抓來蘇白清，結果隻抓到了莊溪。
以薑緒那時的能力，就算蘇白清有森鬱保護，他也不該失手。
是他自己遲疑了。
薑緒保護蘇白清的強烈願望被喚醒，不願傷害蘇白清。
那次以後，薑緒逐漸擺脫失控，開始恢複理智與記憶。
薑緒能力太強，畸變者高層怕激怒他，也不能強行控製他，於是他們放薑緒回到人類那裡，看著薑緒繼續為了自己的願望兢兢業業努力，進入伊甸見到蘇白清。
“吃下隕石碎片那次的失控過於嚴重，薑緒完全沒有失控期間的記憶，也意識不到自己獲得了什麼樣的力量，還以為自己一切正常，於是汙染遵照他的潛意識，潛伏著不出現。”齊舟說，“薑緒表麵上的汙染隻是冰山一角，伊甸連我們身上的新型汙染都檢查不出來，他身體裡更多的汙染想要潛伏，伊甸更檢查不出來。”
莊溪說：“可薑緒總該發現，自己有一段記憶空白。”
“薑緒發現了，但他以為是本身汙染帶來的副作用。”齊舟說，“汙染會影響大腦，其中包括記憶，記憶時不時出點問題的畸變者不在少數。”
齊舟這番話不止是說給莊溪，也是說給薑緒聽的。
旁邊的薑緒早已愣住，一直安靜聽著他們的話。
聽到如此重要的事，這樣的安靜本身就不太正常。
薑緒更沒有對他們的話提出質疑。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身體裡藏著更多的汙染。
被意識到的那一刻，所有汙染傾巢而出，將薑緒重新衝擊得失控。
薑緒的畸變特征不停顯現，外形逐漸向怪物發展，莊溪忍不住後退一步，上位畸變者的壓製令他喘不過氣。
齊舟立刻拿出隕石碎片，薑緒血紅的眼睛緊緊盯著。
所有能製造汙染的隕石碎片，對薑緒都擁有莫大的吸引力。
自從吃掉了隕石碎片，薑緒在失控狀態下，似乎會將所有畸變者視為自己的子民，除非被激怒，否則不會傷害自己的同類。
這種情況下，齊舟拿著薑緒垂涎的隕石碎片，就可以控製他。
齊舟對莊溪說：“畸變者覺得，薑緒有機會成為廢土上的神。”
莊溪冷笑一聲：“提線木偶一樣的神嗎。”
失控的薑緒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請您收起所有畸變特征，像這段時間一樣待在房間內養傷，儘量不要外出，不要與彆人打交道，等我們的計劃開始。”齊舟說，“然後，這個碎片就是您的。”
薑緒點頭。
莊溪說：“他的狀態不對，很快還是會被發現。”
“伊甸高層還有內應，會照應這裡，儘量延緩被發現的時間。”齊舟說，“不過你說得對，薑緒的狀況瞞不了太久，所以畸變者的計劃快要開始了。”
莊溪問：“到底是什麼計劃？”
畸變者隻告訴他該做什麼，沒告訴他計劃的內容。
“關於人魚的計劃。”齊舟扯了扯嘴角，“森鬱是純血人魚，而且很厲害。”
人魚能夠淨化汙染，而畸變者是因汙染而生的怪物。
兩者是天敵，畸變者不可能放著人魚不管。
“他居然真是人魚。”莊溪低喃。
回想森鬱一年前差點殺了淩誠堯的凶性，還有時隔一年對他的冰冷戒備，莊溪完全看不出人魚的溫暖與美好。
蘇白清淨化能力的來源，莊溪也想通了。
他膽子真夠大的。
都不怕真相暴露，被瘋狂的人踩死。
不過有森鬱保護他，應該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莊溪發現，森鬱對蘇白清的喜愛不減反增。
莊溪問：“畸變者怎麼知道，森鬱是人魚的？”
“從我這裡知道的。”
說到這裡，齊舟眼神陰鷙。
他從沒聯係過畸變者，但一年前畸變者襲擊伊甸的隔離區過後，被人類拔除掉不少內應，他們需要安插新的。
然後，他們發現了齊舟是畸變者。
就像純血人魚是人魚混血的上位，能夠控製混血一樣，高等級畸變者對下麵的同樣有絕對控製權。
比齊舟等級更高的畸變者，強製齊舟為他們做事。
齊舟不得不答應。
與其被操縱，還不如主動點，給自己爭取些自由，說不定還能找到機會，反咬那些畸變者一口。
“畸變者要對付森鬱。”莊溪狀似漫不經心道，“那他的戀人蘇白清，你們打算怎麼辦。”
齊舟驚訝道：“莊醫師居然這麼關心他。”
莊溪冷下臉：“不關你的事。”
“畸變者不會傷害他。”齊舟說，“否則，薑緒第一個不會同意。”
莊溪不著痕跡鬆了口氣，垂眸不再說話。
齊舟說：“所有人都以為，你有可能報複蘇白清。”
“我是不會放過他。”莊溪說，“但不是讓彆人來。”
齊舟聞言多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目光。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我們都是不得不為畸變者做事。”齊舟出聲打破微妙的氛圍，也不讓話題再在蘇白清身上打轉，“我知道你不甘心，因為我也差不多，我不會老實配合畸變者，想必你也一樣。”
莊溪點頭。
*
深夜。
森鬱抱著蘇白清躺在床上，滿足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