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了。”
雖然蘇白清淨化了畸變者的大本營，令畸變者元氣大傷，但其他汙染區還在，世界各地依然遍布著汙染，以及數不清的畸變者。
末世並未結束，需要人魚來終結。
*
齊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他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尋找人魚鄉的任務期間。
他們發現了人魚鄉，裡麵還有條人魚外形的畸變者，名叫森鬱。
森鬱是年夕哲的朋友。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蘇白清也對他十分熱情。
以那位蘇醫師的性格與往日作風，他根本不屑於多分給畸變者一個眼神，忽然對森鬱熱情，肯定有問題。
齊舟感覺有點意思，於是仔細觀察。
他看著蘇白清在私底下糾纏森鬱，森鬱藍紫色眼眸裡的厭煩越來越明顯。
不知為何，蘇白清冒犯的是森鬱，齊舟卻仿佛與森鬱感同身受，同樣感覺到了冒犯。
他本就不是良善之輩，心裡直接產生了殺意。
齊舟也想嘗試，能不能在人魚處於低穀的時候，趁機成為他的心腹，獲得人魚的庇護，那樣他作為畸變者，生活在人類社會就高枕無憂。
於是，他殺了蘇白清，作為給人魚的投名狀。
*
外界嚴重的混亂與喧嘩將齊舟驚醒。
齊舟睜開眼睛，看著冬季陰沉的夜空，一時還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直到他聽見周圍的人說，蘇白清不見了。
“一個栗色眼睛的男人帶走了他。”
所有都這樣說。
“繁醫師親眼所見。”
齊舟一口氣走岔，瘋狂咳嗽起來。
他一邊捂著嘴巴劇烈咳嗽，一邊起身到處尋找蘇白清。
森鬱與薑緒，還有繁盛景都已經不在這裡，估計同樣是在瘋狂尋找。
一段時間後，失魂落魄的繁盛景回來。
哪裡都找不到。
周圍許多人與繁盛景一樣，像是丟了魂。
他們剛發現掩埋起來的珍寶，珍寶就消失了。
有人茫然問：“是不是人魚身份暴露的那段時間，很多人唾棄蘇醫師，蘇醫師差點出事，還在怪我們。”
怎麼可能是這樣可笑的理由。
齊舟快步走向繁盛景，用力拽起他的衣領，眼睛布滿血絲，完全沒有了平日的風輕雲淡，繁盛景的脖頸被緊緊勒著，也沒有絲毫反應，眼神空茫，思緒不知飄去了哪裡。
“蘇白清是在你麵前消失的？告訴我具體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一道虛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渾身滴水的森鬱走過來，濕發緊貼著皮膚，衣服淩亂，身上的水在寒冷空氣下逐漸凝結成冰，狼狽的模樣，簡直不該是人魚該有的。
森鬱喘著氣，看向繁盛景：“那個栗色眼睛的男人長相，你再對我描述一遍。”
繁盛景巴不得他能儘快找到線索，在脖頸被衣領勒著的情況下，直接開始複述。
聽完繁盛景的複述，森鬱眼神恍惚，嘴裡喃喃：“我知道是誰了。”
剛得知蘇白清被帶走的時候，森鬱急得喪失理智，隻是瘋狂尋找，現在才反應過來，他見過那個栗色眼睛的男人。
不是在這個世界。
在這裡，也找不到被他帶走的蘇白清。
森鬱意識到了越來越多的東西，眼神逐漸恍然。
他本來也不該屬於這個世界。
他來自更高處。
蘇白清早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是他潛意識讓這個世界留下了蘇白清。
但是到最後，蘇白清還是被帶走了。
“白清拋棄我，和彆的男人跑了。”人魚恍然的眼睛，毫無征兆流下淚水，聲音委屈裡帶著憤恨，“等找到他們，我不會放過那個男的。”
*
接下來的數年，森鬱一直在世界各地奔波尋找。
他不是尋找蘇白清，而是尋找離開這個世界的辦法。
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淨化那裡的汙染。
“白清希望我不要忘記責任。”森鬱說，“我聽他的。”
直到一天，人魚消失在了世上，了無音訊。
齊舟意識到，他找到了蘇白清。
而他去見了薑緒。
“這些年過去，你應該也意識到了。”齊舟說，“我們與森鬱一樣，是更高維度存在的一部分。”
齊舟經常做那個自己殺了蘇白清的奇怪夢境。
他知道，夢裡的蘇白清，與自己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
隨著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多，齊舟也想起了更多東西。
例如，自己的本來身份。
他與森鬱都是更高存在的一部分。
所以森鬱被糾纏的時候，他同樣會產生被冒犯的感覺，進而滋生殺意。
對於這個真相，齊舟心情複雜。
他有些不爽，同時又感到慶幸。
慶幸自己可以回到本體那裡，繼續追逐蘇白清。
這些年間，森鬱不停成長，淨化了末世一半的汙染，薑緒為了尋找蘇白清，不停強化自身，吸收更多汙染並進行掌控，他回收了末世的另一半汙染，加諸在自己身上。
現在的薑緒，完全稱得上是廢土的神明，觸及到世界的頂端。
成為神以後，薑緒意識到了與齊舟同樣的真相。
“人魚已經回到本體。”齊舟笑了笑，“不如我們比一比，誰能第二個離開這裡，再次見到蘇白清。”
*
又過了數年。
薑緒與人魚一樣莫名消失，世上再沒有汙染與畸變。
人類在廢墟上重建新文明。
還有人發現，齊舟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他們肯定找到了蘇白清。”繁盛景焦慮道，“究竟是怎麼找到的，我為什麼找不到。”
“應該不會。”年夕哲安慰道，“要是找到了，他們肯定會打起來，不可能沒有半點動靜。”
繁盛景依然焦慮，咬了咬指甲，與學生一同接受基石城的安檢，回到自己生長的城市。
基石城如今的模樣，與當年已經大不相同，樓房與路麵都是嶄新的，四處欣欣向榮，繁盛景看到有卡車拉著石材，駛向城市廣場，應該是要建造蘇白清的雕像。
“林醫師每次都會親自參與雕像的搭建。”年夕哲說，“還有柳野，他還會對著雕像痛哭。”
柳野是蘇白清當年的跟蹤狂，曾散布過蘇白清的錄音。
蘇白清去伊甸後，他也跟著去過伊甸一趟，見了蘇白清一麵。
因為那一麵，他對蘇白清的迷戀更勝從前，執念到現在都沒有消失。
而林醫師是為了頂替蘇白清職務，留在基石城的人魚混血，繁盛景向他保證過，如果他在基石城乾得好，能優先獲得蘇白清的淨化。
後來，繁盛景確實履行了諾言。
蘇白清在伊甸享受人魚待遇的那一年間，林醫師曾回過伊甸一次，得到了蘇白清的淨化。
從那以後，他就對蘇白清死心塌地，勤勤懇懇在基石城工作。
如今，林醫師已經成為基石城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他也在這座城市紮根，將家人都接來這裡。
因為年齡的增長與辛苦操勞，林醫師已經有了不少白發，眼尾也浮現細紋，而年夕哲看了看身側的老師，他的外貌並沒有多少變化，連白發都沒有，時光仿佛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隻是讓他的氣質更沉澱。
蘇白清淨化畸變者大本營的所作所為，早已在所有城市流傳開。
蘇白清還安撫了薑緒，令畸變者締造出的神明俯首稱臣，沒有散播汙染，反而帶走了末世一半的汙染。
拯救了末世的，不止人魚與薑緒。
還有主要的蘇白清。
作為蘇白清出生的城市，基石城每年都要搭建他的新雕像。
伊甸搭建新雕像的頻率也差不多，主要由莊溪主導。
蘇白清臨走前的話，繁盛景告訴了莊溪。
這些年，莊溪一直儘心儘力重建文明，人魚消失後，也沒有絲毫懈怠。
繁盛景曾看見，莊溪在四周無人的時候，忠誠跪在蘇白清的雕像麵前。
思緒發散著，繁盛景在街上看見了薑緒當年的那些傭兵。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已經成了新世界最有名的傭兵團。
他們行色匆匆，繁盛景問：“你們要去哪？”
“我們要湊錢參加拍賣會。”黃發傭兵回答，“基石城今晚的拍賣會上，可能會出現蘇醫師的照片。”
蘇白清的一張照片，如今都被炒到天價，有太多名流權貴爭搶，就算是排名第一的傭兵團，也不能保證穩定拿下。
另一名傭兵不好意思問：“不知道繁先生和年先生能不能借給我們一點。”
“不可能。”繁盛景說，“我同樣要參加晚上的拍賣會。”
傭兵聞言哭喪著臉。
繁盛景也是他們的競爭對手，這樣他們拍到照片的可能性更低了。
*
夜晚，繁盛景來到燈火通明的拍賣場。
他坐在貴賓包廂的沙發上，在拍賣開始前，先閉目養神。
繁盛景本來隻是想淺淺休息一下，結果不知為何，他直接陷入了沉眠，做起光怪陸離的夢。
在夢裡，繁盛景感覺自己好像並不真正屬於這個世界，他本來的身體，好像在更高的維度。
忽然，繁盛景的手臂被推了推，他驚醒過來，看到了坐在旁邊的年夕哲。
“老師。”年夕哲說，“拍賣會要開始了。”
繁盛景點了點頭，撐著額頭起身，心神還有些沉浸在剛才的夢裡。
他冥冥中有著預感，以後的日子裡，自己還會重複做同一個夢。
終有一日，他能夠弄清這個夢的意義。
在此之前，繁盛景直起身，看向包廂落地窗外的拍賣台。
先拍下想要的照片再說。
[世界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