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掉口罩以後,蘇白清沒敢看白鏡一的反應,眼睛側開。
隨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蘇白清的眼睫開始顫抖,本來想讓白鏡一看清楚自己臉上的燒傷,結果蘇白清的頭開始控製不住下垂,想要把自己藏起來,蒼白皮膚浮現氣惱的緋紅。
白鏡一應該是嚇到了。
這樣正好。
豪門少爺被這樣一個醜男人騙了,肯定會引以為恥,今後離他遠遠的,把這件事埋葬起來,不再向任何人提起。
就算白鏡一想報複,隻要不牽連蘇母,找他一個就可以。
以白鏡一的性格,應該也不至於連累他的家人。
白鏡一今天還特地來給他道歉,看上去家教不錯,看見他的傷至少也該產生點同情。
蘇白清不喜歡彆人的同情,但是沒辦法,為了不被報複,他隻能這樣。
白鏡一靜默的時間太久,蘇白清忍不下去,快速抬了下頭,看見白鏡一的眼瞳依然呈放大狀,裡麵的驚嚇尚未消散。
白鏡一還以為,姐姐口罩底下,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張漂亮的臉。
猝不及防看到大片猙獰的傷疤,與之前反差極大,白鏡一受到了衝擊。
但受到衝擊的同時,白鏡一依舊死死盯著蘇白清的臉,沒有移開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升起了欺負人的欲望。
從前在官網上看到姐姐照片的時候,白鏡一就產生過類似的感覺,隻是他覺得那樣不好,而且那樣的心思肯定不能對著姐姐講出來,所以他隻是裝可愛。
現在看見蘇白清蒼白皮膚上的緋色,白鏡一的情況竟然變得更嚴重。
蘇白清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倉促想戴上口罩,卻被白鏡一的聲音打斷。
白鏡一咽了咽口水,嗓音發乾:“你這是怎麼回事?”
本來白鏡一是有些生氣的。
被一個男的騙了初戀,誰不會生氣。
可看見蘇白清臉上這麼慘烈的燒傷,白鏡一突然生不起氣。
他總算明白,上次他要求蘇白清摘下口罩,蘇白清的反應為什麼那麼激烈,連簡言都那麼埋怨他。
他在揭一個人身上,最慘痛的傷疤。
白鏡一眨了眨發紅的眼睛,眨掉了一滴眼淚。
“對不起。”白鏡一重複道歉,“疼嗎?”
“都過去這麼久,當然不疼了。”蘇白清還以為,自己把白鏡一嚇哭了,他垂著眼,手指蜷縮,“你剛才看到的,是我化妝的樣子,我不知道顧景若給我化成了什麼樣,讓你把我認成女孩子,現在你該知道了,我不是。”
被他這樣的男人欺騙,白鏡一應該也不想承認。
那就和他一起否認,就當他不是白鏡一的姐姐。
“你確實不是女孩子,你是在網上裝女生的男騙子。”白鏡一用帶著哭腔的語氣,小聲說,“我真以為你是漂亮女孩子,我還想著高考完約你出去玩,給你看我的錄取通知
書,結果全毀了。”
蘇白清說:“我不是漂亮女孩子,但漂亮女生多的是,你可以去找。”
反正以白鏡一的條件,要談戀愛很簡單。
“可是我的初戀被你奪走了。”說到這裡,白鏡一抽噎了下,“再也沒有了。”
蘇白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了,隻能問:“你想報複我嗎?”
“你過來。”白鏡一說。
蘇白清就算現在轉身出去,也會被簡哲攔住。
要是白鏡一真想報複他,蘇白清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所以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按白鏡一說的,走到床前。
“你彎腰。”白鏡一又說。
蘇白清一頭霧水,但還是聽他的彎下了腰。
坐在床上的白鏡一撐起上半身,咬住蘇白清臉上的傷疤。
蘇白清陡然一驚。
他對有人觸碰自己的傷疤極其敏感,立刻想要拉開白鏡一,然而白鏡一咬著他的臉不鬆,蘇白清也不能生拉硬拽。
蘇白清的掙紮,激發了白鏡一內心陰暗的衝動,他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水,但手上用力按住蘇白清的肩膀,像是牙癢一樣,輕輕磨了磨牙,像是很想用力咬下去。
蘇白清氣急,也顧不上白鏡一是簡家都要惹不起的豪門少爺,直接一巴掌拍在白鏡一臉上,把白鏡一拍醒。
白鏡一愣愣鬆開蘇白清,捂著臉說:“你打我。”
蘇白清問:“你爸媽都沒打過你?”
“不止我爸媽。”白鏡一小聲說,“我從小到大都沒挨過打。”
“一看你就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不好意思,我和你正好相反。”蘇白清冷聲說,“是你先招惹我,我才打的你。”
白鏡一這才反應過來。
他剛才居然咬了蘇白清的臉。
白鏡一根本沒怎麼用力,與其說是咬,還不如說是親。
他親了一個男人。
白鏡一精神恍惚,陷入呆滯。
蘇白清問:“你要打回來嗎。”
白鏡一拚命搖頭。
蘇白清和他想象中完美的姐姐,天差地彆。
本來白鏡一的想法是,等找到姐姐以後,他控訴完姐姐騙人的事,還是想和姐姐談戀愛的。
如果蘇白清是女孩子,就算他臉上有這樣的傷痕,白鏡一也不在意。
可他的姐姐是個男人,白鏡一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時候,外麵傳來敲門的聲音。
蘇白清問:“哪位?”
“我是鏡一的母親。”門外響起女聲,“我來接兒子。”
蘇白清看向床上的白鏡一,緊張問:“你不會把我的事情,告訴你父母吧?”
白鏡一立刻搖頭。
蘇白清戴上口罩,過去給白鏡一的母親開門。
白母朝蘇白清笑了笑,然後走進房間,看見白鏡一的眼圈紅著,頓時擔憂問:“怎麼哭了?”
“疼。”白鏡一悶悶道。
“讓你不注意腳傷。”白母把拐杖交給他,
“我還以為,
你又想起了你的網戀對象。”
白鏡一沒有出聲。
“那就是個騙子,隻圖你的錢,對你半點真心都沒有,而且你們才認識多久?你怎麼就是忘不了。”這件事情害白鏡一的父母困擾極了,當著外人的麵,白母都忍不住數落自己的兒子,“還是我們把你保護得太好,算了,吃一次虧對你還說來不算壞事,總比以後在社會上吃大虧好。”
旁邊的蘇白清如芒在背。
“媽。”白鏡一說,“你彆說了。”
白鏡一拄著拐杖下樓,和母親來到車上。
“你來簡家老是容易出事。”白母坐在駕駛位上發動汽車,這些話之前身處簡家不方便說,她現在才說出口,“上次是被網上的騙子刪除,在簡家哭得不行,這回是不小心把腳扭了一下。”
白鏡一說:“這又不關簡家的事,都是我的問題。”
“我知道這不關簡家的事,也知道是你自己不注意,但你在簡家挺容易倒黴的,以後還是注意點。”白母說,“簡哲給我打電話說你腳傷加重的時候,你表哥也在我們家。”
白鏡一猛的一個激靈:“表哥現在還在嗎?”
“他已經走了,不過他關心你的情況,你打電話給他報個平安。”白母開車駛出彆墅區,“你表哥這些天一直待在容城,我聽說他喜歡的女孩子就在容城,他是來談戀愛的?”
白鏡一沉默。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白母不解道,“上次你表哥來容城的時候,還願意住在我們家,結果這回就不住了。”
白鏡一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
花璽洲不住在白家,是因為他。
曾經花璽洲告誡他不要網戀,不要受到欺騙,結果表哥和他被同一個人騙了。
看著通訊錄裡表哥的電話號碼,白鏡一默默握緊手機。
不能讓表哥知道白貓就是蘇白清。
像表哥那樣已經執掌家族企業的,骨子裡都不會是純粹的良善之輩。
一旦花璽洲知道,自己被一個男人騙得那麼慘,他不會有白鏡一這麼好說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放過蘇白清。
*
隔天下了小雨。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蘇白清打開屋門,從外賣小哥手裡接過保溫袋,然後回到屋裡,把奶茶從保溫袋裡拿出來,放到電腦旁。
奶茶是陳星點的。
陳星要包蘇白清這個學期的奶茶,所以蘇白清不用花自己的錢。
聽著外麵的雨聲,蘇白清坐到椅子上,打開電腦。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陪玩群裡的新消息。
蘇白清打開陪玩群,發現又有一個陪玩退了群。
退群的陪玩曾經發過照片,雖然是美顏照,但他在照片裡是個還算不錯的帥哥,有幾個女老板隻喜歡點他。
這個陪玩一走,幾個老板也隨之退群。
蘇白清私聊群主問:“怎麼回事?”
群主發了個滄桑的表情。
“小霧你還記得吧。”
蘇白清回:“記得。”
是一個很受歡迎的陪玩。
她覺得繼續待在這個小群影響發展,於是退群離開,蘇白清頂替的就是她的位置。
“到另一個平台從頭發展,哪有這麼簡單。”群主說,“我本來以為,小霧至少要碰一碰壁,沒想到她發展得越來越好,剛退群的這個男陪玩看見她的勢頭,也坐不住了。”
“走的人越來越多,這個陪玩群,我感覺有點乾不下去了。”
“對不起。”對於自己接單數不多,蘇白清是高興的,但他有必要向群主道個歉,“我做不到小霧那樣厲害。”
“不怪你。”群主說,“你已經做得很好。”
蘇白清以為群主在安慰他。
實際上,群主說的是真話。
群裡的資源大多被老陪玩瓜分,還沒有多少新老板進來,新人本就難混,小蘇打目前的接單數量,已經超出群主的預想。
更重要的是,點小蘇打習慣的老板,都不會再點其他陪玩。
那幾個老板找群主聊過,誇他慧眼識珠,挖到這麼一個有潛力的新人,他們現在對小蘇打很上頭。
而且因為點小蘇打的人不多,他們幾乎不用排隊,也不用競價,就很舒服。
要不是小蘇打,那幾個老板已經退群。
作為新人,小蘇打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但還是遠不夠挽救他們這個群,所以群主才說有解散的風險,讓小蘇打提前做好準備。
“我開始當主播了。”蘇白清把吸管插進奶茶杯,喝了一口奶茶,然後在手機上打字,“要不要我宣傳一下咱們群?”
“剛開始直播嗎?”群主有些驚訝,但不算很意外,陪玩去直播的事不少見,但直播行業的競爭要激烈許多,新人主播出頭越來越難,去直播的陪玩,最終基本都是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放棄。
蘇白清:“嗯。”
剛開始直播,那人氣肯定很低。
不過小蘇打有這份心,群主是感謝的:“那麻煩你了,要是真有新老板進群,我給你發紅包。”
蘇白清說:“我想拜托群主一件事。”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