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為道:“先生,您不會射箭啊?”
“凡是和武力相關的,我都不會。”宋問道,“所以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人總有做不到的事情嘛。”
馮文述道:“比之不能,不公更叫人難過。”
宋問在他們麵前坐下,好笑道:“蚍蜉撼樹,沒能推倒大樹,便說這世間不公平嗎?”
梁仲彥道:“我等若是蚍蜉,那禦史公,太傅,與大理寺卿,也算蚍蜉嗎?那這顆大樹,天底下,還有人能晃的動嗎?”
眾生紛紛應和:“不錯!”
“不服!”
李洵怕他們衝動:“大家都彆胡說。”
宋問對著梁仲彥勾勾手指:“你起來。”
梁仲彥遂起身。
宋問走到他麵前:“你打我。”
梁仲彥懵了一陣,舉起手道:“我沒有!”
宋問:“嘖,我讓你現在打我!”
梁仲彥匆忙收回手,背到身後:“學生不敢。”
宋問道:“你比我強大,你為何不敢打我?我說了,凡是與武力相關的,我都不會。難道你連我也晃不動嗎?”
梁仲彥道:“我無緣無故,為何要打先生?這是大逆不道。”
宋問道:“那我無緣無故,可以罰你嗎?”
梁仲彥攤手道:“為何啊!”
宋問:“因為你方才不聽我的話。”
梁仲彥急道:“那是因為先生說的話不講道理!”
眾學子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宋問道:“是了,你們也知道還有道理。處事講道理,處刑講律法。而不能因一己喜惡,擅自定論。”
“正是因為有律法,有公正,所謂的蚍蜉與大樹,才不是由人的權勢和力量決定的。”宋問道,“所以,我說的蚍蜉,不是你們,而是證據。禦史公,大理寺卿,太傅又如何?再加幾個尚書,沒有證據,就是晃不動大樹。”
孟為道:“可是明明有證據啊!不還是先生您自己交的嗎?”
宋問問道:“假如孟為家境貧寒,家中隻有一個銅板。而黃世謙家境富裕,家中有一萬兩白銀。兩人都出去買餅,孟為要一銅板,黃世謙也要一個銅板。這一天,孟為和黃世謙買的餅都被偷了。兩人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呢?兩人若自己處置,處置的方式,會一樣嗎?”
眾生沉默片刻。
馮文述道:“自然是不一樣的。對孟為來說是傾家蕩產,對黃世謙來說,卻隻是九牛一毛。豈會一樣呢?”
宋問點頭:“大樹用了幾十年,才長成了一顆大樹。他所付出的時間,心血,以及他與人之間的情誼,都是他的根須。他的根須比彆人牢固,那是他自己經營起來。你們不是沒有晃動他,你們晃動了,隻是還不夠有力而已。”
“陛下也不是不講公正,陛下如果真的不講公正,他不會罰張兆旭,但是他罰了。隻是對於他來說,證據還不夠有力,比不上陛下心中的情義。”宋問道,“各人所見所想所感,都不一樣。人不夠絕情,所以的確做不到絕對的公正。事情真臨了,你們自己也做不到。”
“其實最不平等的,是你們的身份。一個是君王,一個臣子。你們如果認清不了自己的身份,還是不要去做官了。”宋問道,“當你手上的籌碼不夠多的時候,永遠不要想著,去逼迫你們的君王。證據,證據才是你們的力量!證據,才應該是你們要去努力的方向!”
眾生思索片刻,點頭道:“學生明白了。”
“我希望你們遇事,不要那麼悲觀。民間說官場昏暗,是因為他們想的不多。其實沒有那麼可怕,有什麼可怕的?大家都是人嘛。”宋問攤手道,“看,鄭會不是就回來了嗎?當初多少人以為他已經在劫難逃了?絕處逢生,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一旁的黃世謙弱弱舉手道:“其實我一直沒聽明白,你們到底在氣什麼?”
另一武舉科的學子道:“是因為楚姑娘的事情,最終不了了之吧。哪怕鄭會被人放出來,”
“張兆旭不是被罰了嗎?”
“是因為這事被罰?那懲罰委實輕了些。”
“哪聽聞過這樣判的?大理寺怎麼可能管這種案子,肯定不是因為這事。”
“鄭會被人放出來就不錯了,這無證無據的,縣令還是張家人,能怎樣?”
“就是!”黃世謙拍拍旁邊人道,“你們還是消消氣,有什麼大不了的嘛。”
眾進士科學子:“……”
畢竟大理寺接手之後,消息並沒有過多外露。
隻有朝堂官員知道些風聲。
大梁重文輕武,選武舉科的學子,大多都是平民。
馮文述拍拍屁股站起來道:“沒意思。說這些太沒意思。不如騎馬去。”
孟為跟著站起來道:“先生,讓您見識一下我的騎術。”
武舉科學子起立:“在我們麵前說騎術?看來是得露一手才行。”
宋問道:“你們騎術好不好跟我沒有關係啊。反正你們的經義課成績,都很慘烈。”
眾生哀嚎:“啊——?!”
宋問擺手:“去吧去吧。痛並快樂的生活著吧!”
教騎射的先生逛了一圈回來,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
又看見宋問,走過去服道:“方才他們一個個都不理我,說是心痛如絞。如今見了你,倒是很聽話。宋先生,名不虛傳啊。能否傳授一下。”
“其實我也很心痛,隻是沒有人會來安慰我。”宋問道,“道理其實大家都懂。但聽見有人說出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騎射先生:“……啊?”
宋問拍拍他的手,意味深長道:“所以你也來搭個伴吧。獨悲悲,不如眾悲悲。嗯。”
騎射先生:“……”
要說宋問失望,是有的。但也不是很大。畢竟她原本也沒抱多少的期許。
可真要說起來,她還是高興居多。
因為終於有人來找她,談商鋪轉租的事情了。
送走來人,宋問高興道:“小的們,我即將變得很有錢了!”
林唯衍也很高興:“真的嗎?那我也是。”
“……”宋問戒備道,“你想做什麼?”
林唯衍微笑。
宋問:“不告而取是為偷!”
林唯衍保持微笑。
宋問:“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林唯衍繼續微笑。
宋問:“……”
宋問:“我給你十兩銀子,你愛咋滴咋滴,彆來霍霍我。”
林唯衍點頭。
小五小六期盼道:“少——爺!”
宋問:“……”
她怎麼覺得自己養了一眾大爺呢?
商業街的事情雖然才剛剛起步,但朝廷已經將車道改了,兩頭的路也開放了。
近兩日一直在公告,也招了不少的攤販。
戶部也沒有經驗,就當舉辦廟會一樣,吸引百姓前往。
宋問與家中幾位小的,都決定去看一看。
於是一窩蜂的湧到了街上。
商業街的名目獨特新穎,許多人是慕名前來體驗。
其中不乏商賈,畢竟兩邊的商鋪,還有許多是空著的。
加上朝廷大力鼓吹,此處位置絕佳。
人頭攢動,熱鬨非凡。看起來是很成功了。
宋問走的很慢,夾在人群中探查情況,身後幾人便有些不耐了。
宋問將他們三人都打發出去,讓他們屆時自己回家。
午間,去了旁邊的一間酒館,決定先休息一下。
出手闊綽,一人訂了個臨窗的包間。
站在窗口,向下張望。
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歡聲。
宋問才算見識到長安的繁華。
城池的繁華,都是因為人。
哪怕年年歲歲都是不同的人。
所有的到來與逝去,都不過是曆史長流中的一粟而已。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宋問剛念完,就聽包廂的隔壁,傳來一道聲音:“先生為何,忽生感慨?”
這裡的包廂,並沒有明確的隔開。
店家為了省些空間,兩個房間,隔的不是牆,隻是一排門而已。
隔壁人又道:“你我既不相識,怕也無緣再見,不如聊聊?”
宋問仔細一聽,覺著這聲音有些熟悉,不像是不相識的感覺。
帶著醉酒的音調,看來喝得不少。
隔壁人自嘲般的笑道:“我亦是行人?他人於我,才都是行人。”
宋問:“……”
我勒個去唐清遠?!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國師即是副本也是大boss
嗯。類似打一半,boss逃跑了。
刺激不刺激,驚喜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