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好好想了一晚上。
林唯衍這樣一問三不知, 肯定是不行的。
總不能讓他偷遍京城,然後對著每把刀來一遍心電感應, 讓它們自己開口?
確切來說,重要的根本不是刀。而是人。
他找刀是為了找人, 找到人,一切就都解決了。
宋問不住捶頭, 覺得太陽穴抽疼抽疼的。
管還是不管, 這是一個問題。
宋問怕嗎?
誒,其實還是怕的。
不過最怕的是牽連宋潛、宋毅兩人。
養育之恩已無以為報,若再給他們招上個殺身之禍,那真是八輩子都還不清了。
至於死, 對她來說。多一天都是賺一天。
既然活著, 總是要做事的。
先前該得罪的也都得罪了。
如果要從下至上, 層層遞增的話。縣令國師,然後是皇帝, 沒毛病。
宋問兩手環胸,靠在門柱上,仰頭沉思。
其實林唯衍的要求已經很卑微了。雖然他的行事風格一點也沒展現出這點。
她有理由畏懼,退縮。她可以有一萬個拒絕的理由,沒有人責備她。
可如果裹足不前,袖手旁觀, 宋問也就不是宋問了。
破罐子破摔的人,總是特彆強大。
宋問點點頭。
林唯衍抱膝,正落寞的坐在夕陽下。
宋問歎了口氣, 坐到他旁邊。
宋問道:“如果我是一個聰明人,我一定不會管你這件事。”
林唯衍偏頭看她。
宋問:“我是一個聰明人。”
林唯衍:“哦。”
宋問:“可聰明人的愛好,就是犯糊塗。”
林唯衍:“那……”
宋問:“叫哥。”
“哥。你怕不死嗎?”林唯衍坦誠道,“帶著你我跑不了,所以出事了我會自己跑。”
宋問:“……”
賊特娘的打擊人的積極主動性了。
宋問道:“我死不了,知識就是力量。”
隨便默本《天工開物》出來,她就死不了。
裡麵記載著宋應星總結出的諸多發明創造。
譬如目前還沒有滴漏式洗糖法。
再比如日曬提鹽。目前采用的都是煎製法。費工費力,且純度不佳。
單單一個曬鹽成本的減持,就足夠讓人震撼。
隻不過,她是不願意的。
曆史發展是循序漸進的。
任何時期,任何事物的驟然改變,都會引起巨大的社會動蕩。
無論是好還是壞。
成本與價格的大幅變動,會改變整體的經濟結構,打破現有平衡。
對於原先從中牟利的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而這部分人,就站在這個朝代的最頂端。
林唯衍不安扭動。
宋問喝道:“坐著,我現在先問你幾個問題,我說一句,你答一句。”
林唯衍:“準。”
宋問:“你還記得當時的涉案官員有哪些嗎?”
林唯衍:“林青山。”
宋問默默看著他,林唯衍也默默回望著她。
林唯衍提醒道:“當時我六歲。”
宋問:“我允許你說不知道。”
“我說我不知道,你又要嫌棄我什麼都不知道。”林唯衍聳聳,“那你接著問。”
宋問:“當時是誰救的你?”
林唯衍:“不知道。”
宋問:“……”
宋問繼續默默望著他。
林唯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看。”
宋問伸手脫鞋。
她今日就要弄死這個小子。
林唯衍:“我是真不知道!睡前還在家裡,醒來就已經被人丟到城外了。”
宋問:“那你最後一次見你父親……”
林唯衍糾正道:“林青山。”
宋問:“是在什麼時候?”
林唯衍抓了快石子在地上亂劃,答道:“他攻城的前一日晚上。”
“他攻城的前一日晚上?”宋問疑道,“你在家裡?”
林唯衍:“嗯。”
宋問對當時的情形不大了解,但也聽說過,是林青山起兵,率軍逼於城外。兩日後與禁衛軍交戰,被鎮壓。處斬首,即刻行刑。
林青山造反,他家人沒有被立即關押,而是留在家中,這事先不說了。
在當時形勢那樣緊張的情況下,本該在城外的人,卻突破了重重包圍圈,來到極有可能正被監視的將軍府裡,和他親兒來了一場促膝長談。
最後又安然出城,第二天開始攻城。
太刺激了。她編瞎話都不敢這麼扯。
其中貓膩,可以說是非常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