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丞在外間坐下, 給自己灌了口茶,清醒清醒。
他覺得快有些受不了了。
這獄中最危險的囚犯, 也是抽一頓就可以解決的。
宋問這個就不一樣,情況複雜。
連三殿下她都敢輕薄, 還有什麼事她是不敢做的?
獄丞摸摸耳朵,一陣後怕。
放下茶碗, 祈禱道:“今日可彆再有人來了。”
他這邊話音剛落, 手下從門口進來道:“獄丞,宋太傅來了。也是要見宋問。”
一聲巨響,獄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手下忙過來扶他:“獄丞?您怎麼了?”
宋太傅從暗處走出來,兩手負後, 朝他點點頭。
獄丞忙爬起來, 正正頭冠, 給他行禮:“下官見過太傅!”
“不必多禮。”宋祈虛一抬手,望向深處問道:“我要見宋問。他在這裡還好嗎?”
獄丞滿腦冷汗。
這人才進來多久?怎麼覺著滿京城都知道了?
這來的人還一個比一個不簡單。
宋問據說不隻是一介書生嗎?這如何看也不是啊。
宋祈見他不說話, 皺眉道:“怎麼了?他出事了?”
他眉頭一皺,神情間滿是威嚴。
獄丞就是一駭,忐忑道:“宋先生是沒事,隻是不大方便,太傅不如改日再來?”
宋祈道:“他有什麼不方便?他不想見人?”
獄丞心道:他的存在就很不方便。
“那倒沒有。”獄丞退開一步道,“下官這就帶您進去。”
宋祈過來的時候, 宋問正喪氣的癱軟在椅子上,聽見動靜,隨口喊了一聲:“我要出去!”
宋祈道:“這不是你自己要進來的。”
宋問忙抬起頭, 才發現來人是宋祈。
站起身,理了理衣擺。掩著嘴咳了一聲,踱步道:“我隻是表達一下我的態度而已。我在這裡的生活非常好。還有雅興可以作詩一曲。”
宋祈朝獄丞眼神示意,讓他出去,自己有話要和宋問私下裡談。
獄丞道:“有事,喊下官。下官馬上就來!”
宋祈眉毛一挑,不明所以。
獄丞頗為留戀,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宋問抖抖衣袖,站定,笑問道:“太傅來此,有何事指教?”
太傅道:“看看你如何。”
“還不錯。”宋問道,“胸懷豁達,天下之大,皆在心中。”
宋祈走進來,點頭道:“倒還是不錯。過兩日,我讓人來帶你來帶你出去。”
宋問低頭謙虛笑道:“不必上心了。這裡困不住我。”她剛剛已經找到門路了。
宋祈道:“你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
宋問:“什麼事都可以?”
宋祈道:“隻要是老夫能做到的,不傷國體的,不害百姓的。”
宋問背過身,往裡走了兩步,然後回過頭道:“自然,我也是。”
“我隻是想求知而已。有不解的事情,困在我心頭,我放不下。”宋問道,“我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個明白。”
宋祈已有猜到,挺了挺背:“你說。”
“我想知道,令媛的事情。”宋問道,“還是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地方?”
宋祈歎了口氣,望向牆壁:“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同外麵傳的也差不多。隻是近兩年,說的人終於少了。”
宋問再次搬出自己的小木椅,請他入座。宋祈抬手一擋,拒絕了。
而後緩緩道:“當年許賀白一介布衣,吏部關試未過,他不甘心。就來找我。我看他神情堅毅,一身正氣,就問他,‘你做官,是想做什麼。’他說,‘為戶有餘糧,天下大治。’我說隻有一次機會,隻有一句話。他說那還是這句。”
宋祈道:“或許可笑,但他的眼神是認真的。我覺得少年郎能有這樣的心性,實在是很難得。於是我就又考了考他,發現他確實是個可教之才,資質上佳。”
“他說,他空有一身力氣,他願意從小兵做起。”他看了眼宋問,解釋道:“當時大梁重文輕武。做小兵,可能戰死,也隻是一個小兵,隻有微薄的軍餉。”
“可他既然說了,我就把他調去了林青山那邊,給他做親兵。”宋祈道,“他時常跟著大將軍,小女就認識了他。他品性和才學來看,他會是個好將軍,就是嚴肅了些。可偏偏小女似乎對他有好感。老夫倒不在乎什麼門楣,就派人過去查了查。才發現他已有家室,遠在鄉下。雖然覺得遺憾,也隻能作罷。後來小女一直沒再提,老夫以為她斷了心思,就沒將此事告訴她。”
宋問心裡“咯噔”一下。
在這個年代,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會怎麼樣呢?
“再後來,先皇中秋開宴,想替幾位皇子選妃。請了滿朝的未婚女眷進宮赴宴。先皇很中意小女,小女就說,已與許賀白結有姻緣。”宋祈搖頭道,“壞了。從這以後,就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