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彆衝動,也千萬彆做傻事。若是連累了你們,王侍郎真是此生難安。我可是罪過。”宋問道,“他雖進了大理寺,還是對你們放心不下。我是受他囑托,再次來向你們道歉。若有難事,他還有一點家財,能幫的,一定竭儘全力。”
農戶哭道:“我們不用他幫,我們隻想幫他!這位小郎君,你說說,我們要怎麼才能幫他?”
宋問:“我無能為力。我隻希望不知情者能夠知情,不要讓他帶著彆人的誤解與怨恨。讓他輕鬆一些。”
宋問調動民情的能力,真是出類拔萃的。
基於事實,添油加醋,自我反思,總結彌補。
不消幾句話,憤慨,無奈,悲壯,無辜,都有了。
林唯衍坐上車轅,問車內的宋問道:“你讓長安百姓替他申冤?”
“這叫民意。他們仗著人多嗎?全長安近百萬人,看看究竟是哪邊人多。”宋問道,“長安米價降價一事,受惠的是整個長安城。”
“一名好官,對他們來說,有如珍寶,少之又少。不管能不能幫助他們,隻要知道他在,就能安心。就是這份安心,才能讓人不畏懼。”宋問道,“幾乎所有的奸臣,都有一條罪名,謀害忠良。這是百姓血的控訴。”
林唯衍:“民意,然後呢?”
“然後,需要大理寺卿,禦史公等朝廷眾臣,替王義廷求情。”宋問道,“這一點,李洵說了,他們會去。”
林唯衍問:“這就好了嗎?”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宋問道,“隻要他肯幫忙,王義廷定能相安無事。”
林唯衍抖起韁繩,往下一個地方趕去,說道:“既然如此,我怎麼覺得你還是很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我隻是感慨。我聽過很多人的憤怒,他們的憤怒留在史書上,隻有一句話。”宋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道,“其實那不止是憤怒。還有走投無路後的絕望。”
林唯衍:“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宋問道,“我說了我就是感慨!感慨兩句!”
唐清遠想見宋問,輕而易舉。宋問想見唐清遠,卻不那麼容易。
她讓林唯衍去拜托了宋祈,然後讓宋祈轉告唐清遠,她會在春風樓等候。
唐清遠才差人來回話,定了時間,約她見麵。
宋問提早去點了春風樓的包間,又隨意點幾道小菜,等人過來。
沒多久,房門被推開。
唐清遠走進來,護衛守在外麵。他朗聲笑道:“這倒是稀事,宋先生會來主動找我。”
宋問起身相迎:“殿下請坐。”
唐清遠打量她兩眼,道:“宋先生數日不見,消瘦不少。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宋問道:“煩心的事很多,庸人多自擾嘛。”
“我觀先生素來無拘無束,哪裡來的那麼多的煩心事?”唐清遠想同她聊,說道:“不如說來聽聽?”
宋問斟酌片刻,問道:“太子殿下。您知道三殿下遇刺一案嗎?”
唐清遠笑容一僵,反問道:“宋先生覺得與我有關嗎?”
宋問:“坦白講,我不知道。”
唐清遠大笑兩聲掩飾,說道:“那我可真是傷心。”
宋問:“可從私心來講,我覺得您沒有。”
“謝謝你的私心。”唐清遠抿著唇,輕笑道:“我不會殺三哥的。”
宋問頷首,從懷裡掏出書冊,將它遞過去。
唐清遠接過,狐疑的翻開一看。
越看越是心驚,快速往後一番,發現最後幾頁被撕了。
恰巧斷在滴漏法製白糖上。
他又重新翻了一遍,問道:“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宋問道,“這是王侍郎暫存在我那裡的。隻要他安然出來,我就把最後一頁交給他。”
唐清遠合上冊子,探究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宋問想了想,答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唐清遠不語。捏著手指沉思。
“太子殿下。王侍郎絕對是一位可用之人。您賣他這次人情,您救他一命,他定能銘記在心。”宋問道,“重要的是,長安百姓也能記得您的人情。”
唐清遠將冊子放在桌上,給自己倒了杯酒。
宋問等他說話。
唐清遠歎道:“其實你找我幫忙,我是願意幫的。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何事,所以我才過來。”
宋問道:“是我自己不安,宋某小人之心。”
“罷了。”唐清遠道,“王侍郎,我會替他說請的。我也不忍看他就此殞命。”
宋問抱拳:“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