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臣,一位宗親,在官家麵前撒潑打滾,這般作態令所有人不禁皺眉。
終於,曾布忍不下去了,沉聲道:“夠了!再鬨下去,老夫要參你們禦前失儀之罪!”
趙顥立馬起身,瞥著神情錯愕的劉摯嘿嘿冷笑。
劉摯也知鬨不下去了,隻好訕訕地站了起來。
趙煦這才望向趙孝騫,道:“此事是伱做的,你先說。”
趙孝騫坦然道:“臣在禦街路口,殺了劉摯的馬,砸了他的車,還把他拉下來抽了一巴掌,踹了一腳……”
想了想,趙孝騫又淡定地補充道:“對了,開封府大堂裡,臣又抽了他一巴掌,嗯,大約便是如此了,都是臣乾的。”
趙煦望向劉摯:“劉相,楚王世子所言可屬實?”
劉摯對趙孝騫如此痛快承認搞得有點懵,這年頭犯罪都如此正義凜然理直氣壯了嗎?
本想添油加醋一番,但趙孝騫承認得太痛快,動手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有心人一查便知真假,實在無法加料了。
於是劉摯隻好道:“屬實。”
一旁的趙顥冷哼道:“隻不過打了你三下,你叫得那麼慘,被滅了滿門似的……”
話說得太毒,劉摯大怒,趙煦都聽不下去了,沉下臉道:“王叔不得放肆。”
“臣知罪。”趙顥瞬間乖巧。
趙煦又望向趙孝騫,道:“為何傷人?”
趙孝騫微笑道:“臣非魯莽無禮之人,忍無可忍傷人,自有理由,至於這個理由,想必劉相公更清楚,劉相公不妨說說,你為何挨揍?”
看著趙孝騫不懷好意的微笑,劉摯頭皮一麻。
事情本就因他而起,因為他嘴賤罵了楚王父子,確實罵得很難聽,人家才會動手。
這事兒鬨到了官家麵前,該怎麼說才能顯得自己有理?
正在思忖間,章惇卻捋須笑道:“官家,事發時老臣恰好在場,老臣說句公道話如何?”
劉摯和範純仁呂大防等人眼皮一跳。
但凡以“說句公道話”為開場白的人,其實是最不公道的人,接下來一定是拉偏架。
章惇看著劉摯,語氣漸冷:“老夫說的話,皆是眾目睽睽所見,劉相公,事起之源,是你的馬車在禦街路口攔住了老夫的馬車,你我對峙了小半個時辰,互不相讓,是也不是?”
劉摯緊緊抿著嘴,不出聲。
“楚王世子的馬車隨後而來,被老夫看見,邀他上前聊了幾句,而你掀開車簾,出言狂妄,楚王世子頗有家教,還是向你行禮招呼,是也不是?”
劉摯仍沉默。
“你見楚王世子謙和,頓覺可欺,愈發出言不遜,甚至辱罵其父,你說的每個字,老夫都記下來了,要不要老夫當著官家的麵複述一遍?”
劉摯臉色漸白。
直到此刻,他仍想不通,明明是自己挨了打,為何風向卻不對了,揍人的反倒有理了?
章惇悠悠地道:“不僅如此,你還當街悲呼‘官家昏庸’,這句話,也是眾目睽睽之下說的,一查便知真假,劉相公,是也不是?”
趙煦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連朕也罵了?
劉摯麵色慘白,他終於意識到,事情鬨大了,不是誰慘誰有理的。
章惇不愧是宦海沉浮數十年的老狐狸,三言兩語之間,整個事情的性質突然變了。
這時趙孝騫也悠悠地開口:“官家,諸位相公,臣隻是個氣盛的年輕人,不懂事的地方太多,但唯有一樣,臣時刻不忘孝道,不忘忠義。”
“有人當街辱罵臣父,還悲呼什麼‘官家昏庸’,臣若忍氣吞聲,日後彆人會罵我不忠不孝,臣還年輕,擔不起這罪名。”
“劉摯這狗賊,臣打就打了,官家無論怎麼處罰,臣都無怨無悔。下次見了這狗賊,臣還會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