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狐狸獨自慢慢走,走在淇水橋上頭。我的心中多傷悲,他連衣裳都沒有……
這是李玄璋的母親,陸婕妤臨終前唱的一首歌。
她擔心自己死後,兒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冷宮連保暖的衣裳都沒有,該怎麼活下去啊。
然而她再不舍,也還是死了。
聽到這首歌從德妃嘴裡唱出來,李玄璋的手驀地鬆開,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了層層波瀾。
就這樣,薑念虞活了下來。
石永竹背後的主子就是李玄璋,在他的吩咐下,石永竹很聽話地配合著薑念虞演了一出假死的戲碼。
接下來,她隻需要等著便宜爹薑丞相聽聞消息後,將她接出宮,她就能順理成章地脫身了。
回到保和殿,石永竹向皇帝稟報:“皇上,德妃已服毒自儘。”
李淳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朝石永竹身後那個清秀小太監招手:“墨春,來,給朕磨墨。”
墨春:“是,皇上。”
殿內一片安靜,磨墨時的輕微摩挲聲,舒緩而有韻律,漆黑濃稠的墨汁自然沁出,散發出一股清冽的墨香。
李淳提筆飽蘸墨汁,在紙上寫下三個大字——李玄璋。
這三個字猶如銀鉤鐵畫,力透紙背,勾折橫撇間浸透著一股凜然的殺氣。
墨春瞥見,心下不禁疑惑,這人是誰?怎的從未聽過?
李淳盯著那個令自己恨之入骨的名字,眼中已然漫上了一層血色。
外間忽然傳來一聲高呼:“薑相公,可萬萬不能擅闖啊,還請止步,容咱家進去稟報一聲——”
“走開!”
身著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不顧太監的勸阻,大步闖進了殿內,盯著皇帝:“皇上,臣聽說,德妃娘娘私通侍衛,已被您下旨賜死了?”
中年男子正是丞相薑赦。
原本他在都堂辦公,聽聞這個消息後,慌得筆都拿不住了,帽子也沒戴,就急匆匆跑了過來,想當麵向皇帝問個清楚。
李淳看著薑赦那悲痛驚惶的樣子,心頭湧起一股報複般的快感。
薑赦啊薑赦,前世你仗著是我的嶽父,仗著我對你的信任,在朝堂結黨營私,大權獨攬,以至於將我這個皇帝都給架空了。
後來你竟還和李玄璋裡應外合,謀權篡位,廢黜了我的皇位!害得我從雲端跌落,一朝墜入地獄,生不如死。
德妃之死,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這一世,我也要叫你嘗嘗那生不如死、悲痛欲絕的滋味兒!
李淳一臉憤怒地抄起鎮紙往薑赦身上砸,“薑赦,你還有臉來問朕?你養的好女兒!朕看在她是婉兒妹妹的份上,甫一入宮就給了她妃位的尊榮,結果她是怎麼報答朕的?竟敢跟侍衛私通,叫滿宮人都看了朕的笑話!
“這事若是傳了出去,朕堂堂天子,豈不是要淪為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
薑赦:“皇上,德妃的性子臣是知道的,她絕不會與人私通——”
李淳:“你這是在懷疑朕誣陷德妃了?朕昨晚親眼所見,她跟一個男人赤-身裸-體地摟抱在一起!朕簡直沒眼看!”
薑赦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整個人已像是老了十歲。
“皇上,臣膝下僅有兩個女兒,大女兒給您做了皇後,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小女兒進宮不過月餘,如今又被您給賜死了,您這是在剜臣的心啊!
“就算德妃娘娘當真與侍衛私通,那也罪不至死啊!您如何就這般急著要處死她,讓臣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李淳臉色陰沉:“放肆!薑赦你這說的什麼話,就算德妃與侍衛私通也罪不至死?你這是將皇室威嚴置於何地?將朕的顏麵置於何地?
“薑赦,你莫不是以為,你薑家女兒的性命,竟比皇權還要大?”
薑赦跪倒下去,伏地請罪:“臣萬萬不敢如此作想,還請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