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輕腳步來到門口,悄聲問當值的小太監是怎麼回事,誰想自己母妃竟然聽到了,還問誰在外麵。
景晏無法,隻能硬著頭皮進去請安。
他來到屋內,看到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宮女跪在地上抽泣,靜妃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她被氣得不輕,端茶的手都有點抖。
“拜見母妃。”
“快起來吧,狼王妃,本宮實在受不起王妃的大禮。”
“您是兒臣的母妃,什麼時候都需兒臣拜見您。”
他見靜妃麵上緩和了不少,趕緊恭敬側立在一旁,小心道:“母妃莫氣壞了身子,趕明兒我讓雲萊給您調製點丸藥養身。”
“我可用不著,沒有這小蹄子氣我就好。”
小宮女聽了哭著求靜妃不要將自己逐出去。
景晏問道:“母妃她犯了什麼事?”
“你讓她自己說。”
在小宮女的哭訴中,景晏才知道,原來小宮女叫芸兒,家住都城的西郊,家中還有父母和一個哥哥,因為家裡太窮,隻得將女兒送入宮來。可誰承想芸兒剛進宮一年,家裡便遭了人禍。
前些日子有一隊官兵闖入自己家中,將她的父母和哥哥都趕了出去,第二天又將他家的房頂掀了,不讓人再住。就這樣,芸兒的家人失去了家,可憐的芸兒也沒有家了。
芸兒父親被氣病了,他們向官府告狀卻無人敢管,他哥哥還被官兵打傷,萬般無奈之下,芸兒家人隻得讓人給她捎信。
芸兒得知消息後心急的不行,可她也沒有什麼體己錢,就隻能大著膽子打主子的注意。她在靜妃屋裡偷簪子時被抓了個正著,心知犯下大錯的人就將事情和盤托出。
景晏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裡不是滋味,歎道:“也是個苦命的。”
其實這件事是的起因還是廣元帝要建造宮殿,刑部尚書和趙將軍請老神仙算卦也是因為此事,甚至三皇子和國舅也參與其中。幾人都認為要在西郊建宮殿,為了多分一杯羹,他們暗中較勁,開始在西郊圈地,這才導致老百姓流離失所。原本清河郡是三皇子的地盤、是皇後的陪嫁,國舅仗著自己是皇後的哥哥想來分一杯羹,現在舅甥二人關係破裂,西郊還有趙家軍的軍營,但位置偏僻,占地不好,就算建宮殿也不會將那裡作為首選,所以趙將軍要搶清河郡附近的地,還讓手下的兵痞子和三皇子的家丁大打出手,鬨的人儘皆知。而一向貪財無德的刑部尚書則壓上全部身家挪用刑部的銀子將其它地方的地都買了。此事被同樣貪財的國舅發現,威脅刑部尚書將地免費送他、而趙將軍則讓兵痞子直接搶。
總之現在西郊熱鬨得很。
他對靜妃道:“母妃,依兒臣看,芸兒也是救人心切才犯下大錯,又是初犯,不如打十板子饒了她這次吧。至於他的家人,兒臣可在府裡給他們找個差事,也足夠養活自己了。”
靜妃沉默半晌,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芸兒跪在地上,一直叩頭謝恩。
好不容易解決了芸兒的事,母子二人坐下來還沒說幾句話,皇後身邊的懷仁公公就來了。
幾人又是客一番。
懷仁道:“稟娘娘,皇後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靜妃起身道:“公公可知所為何事?”
“啟稟娘娘,都因最近市麵上流出幾件看著像宮裡的東西,追根溯源後發現是安嬪宮裡的,現在皇後娘娘懷疑是安嬪宮裡的人手腳不乾淨,本應讓人來好好查一查,可現下聖上病著,不好大張旗鼓,這又是內宮的事,不好讓侍衛插手,所以皇後娘娘思來想去,隻得關起門來咱們自己處理,讓嬤嬤們好好查一查。請各宮娘娘過去也是做個見證。
靜妃和景晏不是不知道安嬪的為人,安嬪向來膽小,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隻是偷東西的事都趕在了一起,也確實蹊蹺。
景晏不好再多停留,隻得先行離去。
第67章 故國
景晏乘坐的馬車剛出現在街口,狼王就接到了消息立刻放下手裡的事情來到門口迎接自己的愛妻。
賀玄卿快步迎上去,伸手扶住景晏:“阿晏。”
景晏將自己溫熱的手放在賀玄卿的大掌之上,笑道:“夫君,今日還勞煩你來門口接我。”
待人一站穩,賀玄卿就將人攬在懷裡,嗅著人身上的馨香。
他說道:“我看你今日回的這樣早,我以為有什麼事情。”
景晏假裝半依在他懷裡,開玩笑道:“還能有什麼事情,左右不過是思念夫君了。”
一句話讓賀玄卿心情大好,摟著人進了府裡。
二來到書房,賀玄卿拉著景晏坐在自己腿上,溫香軟玉在懷,手也不老實起來,在人手感極好的腰上流連。
景晏最怕的就是這個,他本就怕癢,這下被人直接掌控住不說,在人懷裡又躲不了。
“夫君,這是做什麼,青天白日的。”景晏警覺起來,他想和人拉開距離卻又被按了回去。他無奈,隻想岔開這件事,繼續道:“今天日頭這樣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為夫並不想。”賀玄卿委屈的將頭埋在自家王妃的胸前,悶聲道:“阿晏,我們還沒在書房……以前在草原的時候我不敢,怕阿晏厭棄我……”
有時候景晏真的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才讓聲名赫赫的狼王變成每天隻會圍著王妃轉,還滿腦子都是那種事。
“夫君,你可知我今日為何回來這麼早?”
“原來不是因為想我了。”
景晏故弄玄虛道:“自然是想的,隻不過……”
“不過什麼?” 賀玄卿抬眸望著他,眼中帶著訴說不儘的愛意。
見賀玄卿停住手裡的動作,景晏才將剛才在宮中看到的事情講與他聽。
“安嬪私賣宮中物品?” 賀玄卿有些不敢相信,他繼續道:“據我所知,安嬪作為南詔和親的妃嬪,在後宮中最為安分守己,現下幾乎滅國、她母家更是所剩無幾,按理說她應該更小心翼翼才對,可卻在在這個節骨眼私賣宮中物件,我覺得裡麵一定有問題。”
“是了,我這一路上也在想此事,是什麼能讓安嬪不惜犯重罪,甚至不惜連累四皇子還依舊選擇鋌而走險呢,此事蹊蹺的很。”
賀玄卿看著神色有些凝重的人,說道:“阿晏,此事不如交給為夫,我讓他們去打探一下。”
景晏點點頭:“嗯,其實我也正有此意。不過我倒是覺得此事似乎可以再做些文章。”
二人對視一眼,賀玄卿立刻會意,他攬著人,親了一下景晏的唇角。
“我的阿晏真是詭計多端。”
“任我的小心思再多,還不是被夫君看透了。”景晏微微一笑,軟著嗓子道:“那還請神通廣大的狼王為我安排兩個人用一用。”
賀玄卿對自家王妃的事自然是上心的,天還沒黑就讓陸信找來兩位麵生又可靠的人。
晚膳後,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稟,安嬪私賣宮中物件乃是因為接到家書,經上次一役後,母家在南詔過的苦,需要幫襯。安嬪一看到信中內容便亂了方寸,先是當了一些陪嫁,可那些多是銀質首飾,本就不值錢,再加上往來打點,所剩下的就更少,她隻好將主意打到年節皇帝、皇後賞賜各種的用不上的物件上。可沒想到剛當了三件就東窗事發。
事情查明後皇後又氣又惱,罰了安嬪,可又一想皇帝還在病中不好驚擾,隻能從自己庫裡調撥出一些銀子,讓綠筠你和懷仁親自去送給信使。
景晏端起一個粉彩茶杯,品了一口明前龍井,說道:“看來,當初趙將軍在攻打南詔時做了不少事。”
“當時戰報上寫的是死傷不大,她母家都是被丞相一家害死的,但現在看來恐怕是另有文章。”
“是呢,皇後又讓身邊的親信去送銀子,這事情倒是明擺著的,恐怕她想借父皇之病,好好敲打一下趙家。”
“既如此,咱們也應該幫幫皇後才行。”
景晏麵上的神情少了一分柔和,取而代之的眼底的狠厲。
“上次那個姓趙的串通好了汙蔑你的事我還記著呢,這次要是能從這裡撕開一條口子,那事情也有趣極了。”
賀玄卿將坐在椅子上的人擁在懷裡,像是在安撫炸了毛的小貓。
“隻是現在三皇子監國,恐怕……”
景晏反握住他的手,說道:“無妨,夫君不說我差點忘了還有三哥呢,那我們就先送他一份大禮。”
第68章 變故
幾日後,天氣愈發熱起來,可賀玄卿偏說‘春捂秋凍’,總是不讓景晏脫厚衣服,要不然也是要加一層罩衫才行,可說到底景晏也是習武之人,自認為身體底子不差,並不怕冷,更何況連樹木都綠意盎然,哪還有寒氣。可賀玄卿不聽,之前景晏病的那幾次都太凶險,他實在是心有餘悸。
午飯後的景晏蔫蔫的倚在榻上昏昏欲睡,賀玄卿從外麵悄聲走進來看到他衣衫單薄,拿過搭在屏風上的外衫就要給人蓋上。景晏看到是自己夫君,一副小孩兒模樣伸出手臂就要人抱。
賀玄卿牽住他的手,親昵的和人額頭相抵,耐心哄道:“阿晏乖,我剛從外麵回來,身上臟,彆弄臟了你剛換的衣裳。”
“那你把外衫脫了。”
景晏的聲音似乎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命令,二人的唇幾乎挨上了。
賀玄卿無奈的笑笑,隻得遵命,麻利的脫掉衣物,隻著中衣摟著自己的王妃午睡,還不忘拿出絲綢被給人蓋上。
賀玄卿本就熱烘烘的像個暖爐,再蓋上被子就有些熱了,景晏被他一折騰,剛剛的睡意反倒散了不少。
他隨口問道:“夫君剛剛做什麼去了?”
“當然是給你打聽好消息去了。”
“夫君真是會說笑,你頂著一張異域狼王的臉出去能打探到什麼消息。”
賀玄卿佯裝嚴肅道:“說的什麼話,你夫君我怎麼了,你現在要是求求我,我還能行行好告訴你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說來聽聽看我值不值得求你。”
賀玄卿指了指自己的唇,意味深長的望著他,說道:“先求我。”
景晏斜倪了他一眼,在人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賀玄卿怎麼能放棄這種揩油的機會呢,扣著人的後腦就追了過去,用自己的舌在景晏的口中肆意妄為。
“唔……”
過了半晌,景晏被欺負的氣喘籲籲、眼尾微紅,賀玄卿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他。
賀玄卿說了一句:“你可知三皇子‘病了’。”
三皇子因病不能監國的消息就在坊間傳的沸沸揚揚,景晏自然知道,隻是他與三皇子景桓素日無甚交情,也沒有遣人去看望。
景晏語氣略微不滿,像極了被揩油而負氣的妻子。
“夫君莫不是故意框我,我自然知道。”
“我的阿晏不知道他又添了一樁新病。”
“新病?還是心病?”
賀玄卿笑道:“都算。今日我在街上,看見吳禦醫家的馬車直奔三皇子府而去,我一猜就有事情發生,特意讓人留意了一番。”
“然後呢?”景晏配合的問。
賀玄卿湊近景晏,在人耳畔道:“聽說側妃小產了。”
景晏訝異的“啊”了一聲。
三皇子比景晏大六歲,按理說早就應該成家了,可他卻並未著急,一直專心謀算自己的前途,又因為他是皇後的嫡子,所以廣元帝在選妃之事上尤為謹慎,這一拖就拖到了皇後侄女,也就是景桓表妹嫁人的年紀。
廣元帝再不願,奈何皇後娘家的勢力,最終也隻能同意,不過卻讓皇後侄女嫁過去當側妃而已。
賀玄卿摸了摸景晏的小臉,佯裝擔憂道:“唉,怎麼辦阿晏,你三哥家絕後了。”
“三哥的病……還未確定……”
賀玄卿打斷他,說道:“你三哥的病是板上釘釘的了,阿晏應該最清楚。”
景晏歎道:“可惜了……讓坊間猜了許久,不如直接讓他們知道的好。”
前幾日,一向潔身自好的三皇子景桓竟然和幾位紈絝子弟去樊樓喝酒,喝酒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喝的花酒,也不隻是什麼原因,竟不慎傷了身子。
而在三皇子病了之後,側妃將跛腳道士請了來為自己的夫君醫治,沒醫好就算了,自己也因為勞累竟然小產,當初側妃能夠在這麼快有孕,也多虧了這位跛腳道士的幫忙。
賀玄卿道:“無子嗣,就很難登上大統,更何況三皇子是天之驕子,怎麼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唉,可惜了,可憐皇後和她娘家半輩子的謀算,就這麼功虧一簣。”景晏繼續道:“算了,誰讓他多行不義,三番五次的想害你,落到這步田地也是他活該。”
在賀玄卿眼裡,景晏頗有些炸毛小狐狸的味道。
他拍了拍景晏的背安撫,又說道:“我在街上還聽到了一則傳聞。”
“怎麼狼王在街上能聽到這麼多話兒,莫不是去人家聽牆角了吧?”
賀玄卿懲罰似的輕咬了一下景晏的唇,說道:“就算是聽牆角,也要聽我妻的,我妻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又功夫了得……”
“功夫了得”一語雙關,氣的景晏就是捂他的嘴。
賀玄卿卻抓過他的手親了又親。
“我在城內聽到了不少趙將軍的謠言。”
景晏冷哼一聲,說:“依我看也未必是謠言,趙世安做的事,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啊,趙將軍那邊已經坐不住了,可憐了心思單純的五皇子。”
“誰讓虎狼窩裡生出這麼隻小白兔憨憨來,現下這個場麵,三皇子病了,下一位就該國舅爺了吧。”
景晏說完話就闔上了眼,剛在賀玄卿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門口的敲門聲就響了。
“主子,宮中傳來消息,出事了。”
第69章 報應
賀玄卿望著自己懷中微怔的人,他平靜的問道:“何事?”
“回主子,順嬪娘娘薨了”
“什麼?”
景晏坐起身,屋內的二人對視一眼,均難以置信。
在景晏的認知裡,順嬪在宮中和自己的母妃一樣,是最默默無聞的。
賀玄卿快步打開房門讓追雲進來。
追雲垂手立在門口,說明了情況。
“今日順嬪娘娘來靜妃娘娘宮中看望,正好看到皇後賞賜的玫瑰果子,順嬪家鄉南詔就有類似的吃食,靜妃娘娘看她思鄉心切,就把果子送給順嬪娘娘,可誰承想順嬪娘娘吃完果子不到半刻便呈瘋癲狀,最後七竅流血毒發身亡。”
“是何毒可查清了?”
“據說是吐蕃的一種無色無味無解藥的奇毒,叫天仙子,服之令人癲狂容易傷人,最後腸穿肚爛而亡。”
賀玄卿讓追雲先下去。
景晏聽的後背發涼,事情擺明是皇後要害自己的母妃,說明皇後已經猜到三皇子的事情是他做的,讓三皇子側妃小產的事情也是他做的,隻是皇後抓不到證據,狗急跳牆的人隻能對自己的母妃下手,可倒黴的卻是順嬪。再者,順嬪是在自己母妃宮中薨逝的,若皇後硬要追究,恐母妃也難脫乾係,甚至自己還會和四哥反目。
他不敢想如果是自己母妃服食了玫瑰果子傷了人,恐怕皇後還會大做文章,說是母妃瘋癲傷人、甚至畏罪自殺,連自己也會被卷入。
他將景晏攬在懷裡,柔聲安慰:“阿晏,明日一早咱們就進宮吊唁。”
“嗯,順嬪娘娘畢竟的妃嬪,恐怕你去不合適,我一個讓你去就好。”他靠在賀玄卿肩膀,低聲道:“也不知道四哥怎麼樣了。”
“阿晏明日自己小心,至於四皇子,現在能穩住他的恐怕隻有顧修鳴了。”
第二日,一夜無眠的景晏早早起來梳洗,打算宮門一開就進去。可誰承想剛到後宮就聽到賢貴妃在宮內訓斥她的五皇子景晝。景晏猜是因為賢貴妃的弟弟趙將軍因圈地之事被查心情不好,五皇子像來是個耿直的,所以惹自己的母妃不悅了。
景晏來到靜妃宮中,看到自己母妃一身素衣銀釵,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兒臣拜見母妃。”
靜妃看景晏來了強打精神道:“我兒快起來,怎的這麼早就來了,可曾用過早膳。”
“用過了,母妃可還好。”景晏坐在靜妃左手旁的椅子上。
“無礙,隻是可憐了順嬪妹妹,你去吊唁的時候記得多照顧點你四哥,他與你一樣,從小就不得寵,現在娘親還沒了,可憐的孩子。”
“兒臣知道。”
“去吧,這裡不宜久留,以後你我母子二人還有的是時間敘舊,正事要緊。”
景晏跪安道:“母妃安好兒臣便放心了,母妃一切小心,兒臣告退。”
景晏來到順嬪設在後宮外的靈堂,看到南詔人也來了,可那幾個人卻沒有麵露悲傷,而是靜靜立在一旁時不時望著宮殿的入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景安跪在棺槨前哭的傷心,看到景晏來也未理會,他知道,景安心中肯定是怨自己的。
“皇帝駕到!”
隨著一聲響亮的通傳,下了朝的廣元帝在呂忠的攙扶下來到靈堂。
在南詔人麵前,廣元帝自然是老淚縱橫,想想後宮讓他省心的妃嬪,除了靜妃也就是她了。雖然數年不寵幸,可這人一旦沒了,他就又想起順嬪的好,眾人攙扶住廣元帝,勸了好一陣。
等廣元帝哭夠了,南詔使者走上前行禮。
隻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問道:“敢問中原皇帝,此信內容還做不做數?”
呂忠將信件呈給皇帝。
廣元帝接過信看到內容後,霎時瞪大了眼睛。
他問道:“使者如何證明這是出自中原的手筆?”
使者也有備而來,直接道:“回皇帝,這是不是趙將軍的親筆信,尋他的奏折來一看便知,上麵所書的若南詔假意投降便許給我們重金,不知何時能兌現。”
景晏聽到此便知道趙將軍通敵、捷報造假、殺邊境村民冒充南詔士兵領軍功還有貪汙軍餉的事情是捂不住了。此等大事他一個無官無爵的人在這裡並不合適,隻是先行告退。
等他坐著馬車來到街上,早就聽到黃口小兒口中嚷嚷著報應二字。
第70章 倒台
倒台
天氣逐漸炎熱起來,景晏喝著若蝶剛送來的冰鎮蓮子羹,賀玄卿進屋看到一大碗蓮子羹隻剩下個碗底,他趕忙叫住景晏。
“我的小祖宗,你是要急死我嗎?前幾日是誰吃多了冰的,半夜胃疼。”
景晏讓若蝶把碗端出去,他給賀玄卿扇著扇子,不緊不慢道:“夫君,我給你扇扇。”
賀玄卿斜倪他一眼,沉聲道:“沒用,阿晏最知道怎麼讓我的心涼。”
“夫君哪的話,我怎麼舍得。”
被人抓到把柄的景晏自知理虧,變得乖巧的很。
景晏岔開話題道:“夫君,我給五哥的東西可差人送去了?”
“你交代的事情我怎敢怠慢,早安排好了。”
“那便好。”
順嬪薨逝時,隨著南詔使者將趙將軍的親筆信交給廣元帝,趙家以前的所做作為也都被查出,綁架景晏的事情也是趙家做的,最終連累賢貴妃被褫奪封號,趙將軍也慘死獄中。
五皇子景晝看到舅舅慘死獄中生出了癔症,隻得搬到行宮養病。
而因為廣元帝的夢境導致官員圈地的事情也在查趙將軍、三皇子和國舅時被查了出來。
當時的太史局經辦身亡,死後還被參奏貪汙、造假,太史局由侍郎接管,最終宮殿也沒有建在原定地點,而是建在東郊的朝陽郡。刑部尚書挪用公款買地之事也被揭發,接過第二日就發現他已經身亡,仵作說是被老鼠咬傷所致,國舅因地草菅人命而被流放。
“多人倒台,先下正是用人之際。”景晏意味深長道。
“尤其是禁軍,三皇子在時,竟然可以調動禁軍,這次的人選肯定要好好斟酌。”狼王似是明白自己的夫人意有所指。
“倒是四哥,當年為了救父皇被歹人砍傷,現在後背上還有一道疤呢。”
狼王眼神微變,說道:“這個可以讓大臣上奏,但是阿晏,你怎知四皇子背上有疤?”
“啊?我們兒時一起嬉水時看到的……”
“兒時是何時?”
麵對狼王的逼問,景晏隻好小聲說:“和親前……”
他知道狼王背地裡就是個不講道理的大醋王,他再次岔開話題。
“夫君,我聽說皇後要認二皇子為養子。”
賀玄卿將他拉入懷中,溫熱的大掌放在景晏胃部輕輕的揉著,生怕他一會兒再胃疼。
“皇後是被逼急了,你二哥就是個扶不上牆的阿鬥。”
景晏靠在狼王的胸膛,懶懶道:“是啊,她母家獲罪流放,她也隻能再認個兒子先保住後位。”
“我想現在的皇帝老兒,你父皇應該很頭疼吧。畢竟被寄予厚望的三皇子成了……”賀玄卿聲音越來越小,他低下頭,不懷好意將自己的的臉埋在景晏的頸窩,嗅著他身上的馨香,“畢竟,你三哥成了個太監,不能傳宗接代了。自古以來哪有太監當皇帝,我家的毒婦可真狠。”
其實不光禁軍之位空懸,就連太子之位恐怕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廣元帝肯定正頭疼。現在三皇子這副德行,四皇子身上又流著外族的血,自古以來也沒有繼承大統的先例,而五皇子母家獲罪是小,他自己犯了癔症,就算沒病,他心無城府,登上帝位恐怕也不長久,二皇子更不必說,現在隻剩下景晏一人,可他又與草原蠻族通婚,怎能引狼入室。
景晏道:“夫君說的是,你家的毒婦哪有我識大體,你何時休了她,將我扶正啊?”
賀玄卿懲罰似的咬他頸上的嫩肉,低聲說:“我可不敢,我怕他讓我絕後。”
“你!”
景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賀玄卿吻住。
天氣本就熱,賀玄卿早就被蹭出了火,這幾日夜裡也熱起來,顧慮這景晏最怕熱,所以他們也沒親近,景晏更不肯賀玄卿抱著自己睡,這讓狼王好生難受。
“阿晏,待會兒我叫人多送些冰來好不好?”
賀玄卿拉著景晏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探,雖說是老夫老妻,可被素了多日的景晏還是受不了這樣的撩撥,他用最後一絲理智想叫停。
“唔……夫君,還有正事,正事沒說……”
賀玄卿將自己的夫人大橫抱起,看著臉頰上泛起紅暈的人,他此刻隻想讓人說不出一句話。
“去床上和夫君慢慢說好不好?”
第71章 對峙
天氣熱起來,雷雨也隨著多起來。
賀玄卿本想帶著景晏去郊外跑馬的,可誰承想外麵卻突然變天下起暴雨,雷電交加,讓景晏的希望落空,二人隻能在家對弈喝茶。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不似雷聲,而是像什麼地方坍塌的聲響。景晏心中一驚,忙放下茶杯向外望去,他喚來追雲讓他去外麵看看發生了什麼。
賀玄卿道:“像是從宮中傳出來的。”
景晏倚在門口,透過雨幕朝宮中的方向略略望了一眼,便和賀玄卿回了屋。
雨還未停,手下就打探出了緣由。
原來,皇後將二皇子養在名下以後,為了他的前途籌謀,就給他在工部謀了個差事,讓他負責修繕賢德殿,本想讓他略展拳腳,能讓皇帝想起自己這個兒子,可卻在這次大雨中,賢德殿遭了雷擊後坍塌,想必還傷了不少人。
景晏說道:“賢德殿是供奉祖宗靈位的地方,現下不僅遭了雷劈,還弄出人命,恐怕二哥凶多吉少,這事要是傳到外頭,指不定還得怎麼編排呢。”
賀玄卿追問道:“為什麼不是皇後自身難保?”
“皇後做事向來不露痕跡,這次收二哥為養子,屬實是病急亂投醫。”
賀玄卿道:“阿晏此言差矣,為夫倒是聽說,二皇子在本次修繕中克扣不少,想來都是孝敬皇後了也未可知。”
二皇子生在皇家一直自卑,他知道皇後利用自己,但他還是感激皇後,因為是皇後讓他終於能被人看得起,所以克扣之事大概率也會是二皇子自己扛下。
景晏略略點頭,說:“二哥倒真是真心對皇後存著感激,但皇後卻……放著自己的兒子不疼,去疼個剛相認的?皇後恐怕又要失去一個兒子了,但也不虧,畢竟修繕賢德殿可不是小數目。”
賀玄卿攬著景晏,故作神秘的說:“阿晏說的是,可為夫聽說最近皇後還在花重金為三皇子尋醫問藥,她還要安撫日日鬨的三皇子正妻,就是自己親侄女,甚至想過繼孩子給三皇子。”
景晏看了一眼賀玄卿,問道:“夫君怎的什麼都是聽說,莫不是也就是街頭巷尾的長舌婦一般,就愛說彆人家的家長裡短?”
賀玄卿故意道:“是不是長舌婦,阿晏還不知道嗎?”
大雨剛停,追雲便來通報,皇帝宣景晏入宮。
二人對視一眼,景晏對此次麵聖心中倒是有數,他猜測無非是想讓狼王儘快回草原。雖然是放虎歸山,但目前都城亂成一鍋粥,也沒法子先除掉草原狼這個外患。
景晏來到宮中皇帝寢殿,廣元帝倚在榻上,行禮後他才抬眼看一眼自己的父皇,隻見廣元帝印堂發黑、雙目凹陷,恐命不久矣。
廣元帝未說話先咳了一陣,隨後道:“喚你來是因為昨日朕夢到你小時候了,那時候你纏著朕教你跑馬,但是朕卻一直為讓你如願。”
景晏行禮道:“兒臣惶恐,勞父皇掛念。如今見父皇身體欠安,兒臣與狼王寢食難安,兒臣聽說草原信奉的長生天極其靈驗,所以兒臣鬥膽懇求父皇可以恩準兒臣二人可以今早啟程回到草原,日夜為父皇祈福。”
廣元帝垂眸不語,半晌,說道:“朕就準了你們一片孝心,那就儘快回去。啟程之時也不必再來拜彆,免得傷懷。”
景晏恭敬答道:“是,兒臣遵命。”
說話間,小太監稟報四皇子來了。
這是順嬪薨逝後,景晏第一次見到四皇子景安。他自己去過景安的府邸,但都被大門上勸了回去,後來他又差人去送過兩次東西,也都是大門上接過去了。
今日一見,景安瘦了不少,但又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少了幾分往日的恣意和瀟灑,多了幾分沉穩和寂靜。
景安先拜見了廣元帝,而後景晏和景安互相見禮。
此次叫景安來是因為廣元帝認命四皇子為禁軍統領,這次由他負責安排景晏回去的事宜。
四哥,你隻用聽皇帝的調遣、聽王令行事,不用管我,記得派人保護好質子。我不會動手,免得臟了我母妃和南詔的名聲
“陛下,剛剛八百裡加急來報,吐蕃來犯。”
廣元帝病的重,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咳,正當他們兄弟二人正想跪安時,大太監呂忠呈著八百裡加急進來,跪在廣元帝寢殿中央。
“啟稟聖上,吐蕃來犯。”
第72章 吐血
吐血
廣元帝剛端起茶杯就聽到‘吐蕃來犯’,他又急又氣,竟然咳出一口血來,杯盞中綠茶頃刻間變了色,他怒而摔了杯子,眾人頓時跪了一地。
廣元帝怒道:“是誰和朕說邊境固若金湯!是誰!”
話音未落,他卻直直的栽向床邊的腳踏上,虧得四皇子景安察覺到了不對,閃身將人護住,廣元帝已暈死過去,寢殿中亂作一團,大太監呂忠讓慌了神的小太監去傳禦醫。
皇子們被“請”出了寢殿,他們出宮時,正遇見迎麵而來的皇後鑾駕,二人恭敬行禮,
皇後深深的看了景晏一眼,歎道:“最近邊境不安生,你父皇病重,快些回草原去為他祈福也是好的,今日便速速啟程吧,本宮派人護送你。至於靜妃妹妹那裡也莫要再去拜彆,免得她傷懷。”
她又對著綠筠道:“請靜妃來侍疾。”
景晏知道這是皇後故意用母妃的命威脅自己,他隻是回答了遵命便告退。
隨即皇後又叫住了景安。
“你父皇既命你為禁軍統領,這兵符就交予你,我們闔宮的命、乃至於整個都城都交到你手上了。”
景安跪下扣頭道:“兒臣必誓死保護父皇母後、保護都城!”
當夜,吐蕃便圍住都城,城內流言四起,傳言說廣元帝已駕崩,要改朝換代了。
私宅內,賀玄卿一身戎裝站在院中擦拭著一柄從未出鞘的長刀
景安與顧修鳴從後門來到院中。
景安見了景晏便道:“六弟,你不知道,如今二皇子殿下監國,下的第一個命令竟然是讓我調遣禁軍去守城門,難道宮中就不管了嗎?!皇後不要命了?”
景晏與顧修鳴對視一眼,二人似乎都明白了其中原委,想必這一切真如賀玄卿所料,此次吐蕃能在中原如履平地,想必是有三皇子在後推波助瀾,而二皇子到現在都隻是個傀儡,景安也不過是他們的墊腳石,他們最終要的是三皇子與吐蕃平分天下。
景晏道:“四哥,你隻用安安心心的守城門多好,不用管宮中的事情遠離是非,另外,我還要求你一件事。
“我母妃歿了,現如今最親近的人隻有你和修鳴了,六弟儘管吩咐。”
“最近不太平,請四哥一定要派人保護好質子。”
“這不難,六弟放心我一定派得力的人手。”
“多謝四哥,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了。”
此時,手下帶著陸信來到院中。
陸信風塵仆仆,他將兵刃放在地方,行禮道:“小的參見狼王、王妃。”
“陸統領一路辛苦,不必多禮。”賀玄卿道。
“謝狼王。”陸信繼續道:“啟稟狼王,按您吩咐輕騎以儘數在城內集結,就等您一聲令下。”
“不急,鎮北王答應我的三萬鐵騎還未到。”
鎮北王是北麵最重要的關隘,難不成賀玄卿串通鎮北王私自起兵?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賀玄卿解釋道:“諸位彆這樣看著我,我隻不過是借鎮北王的地盤路過而已。”
說話間,手下來報,皇後命身邊的懷仁公公來六皇子府上請人進宮。
幾人都知此去必有詐。
景晏隻對賀玄卿道:“夫君此去千萬小心。”
賀玄卿握住景晏的手,借著月光和跳動的燭光垂眸端詳他半晌,柔聲道:“有你在宮中等我,我斷不敢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