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哪個大學生早上來彆人家拜訪的啊。
聞暢也顧不得其他，飛快閃身到房間換衣洗漱。雖說他和林詞閒住在一個寢室，早上蓬頭垢麵的模樣對方早就見過，但住在一起和客人來訪是不一樣的，這樣出去不體麵。
十分鐘後，聞暢從樓梯上緩緩下來，一眼便看見坐在人群中宛若眾星捧月的人。
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林詞閒回頭看見他，溫聲道，“早啊聞暢。”
不等聞暢回答，商榆像每個中年母親一樣替他回答了，“還早呢，瞧瞧，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
聞暢無奈地叫了一聲，“媽！”
趁著眾人各自忙碌的間隙，聞暢坐到林詞閒麵前的沙發上，“林大帥哥這是跑到我家刷好感度了？你都快成我媽親兒子了。”
林詞閒笑著回應：“阿姨人挺好的。”
聞暢懶洋洋地仰著，“可不嘛，長輩都喜歡你這種彆人家的好孩子。”
兩人沒有就著這個話題聊太久，因為到了午飯時間，而餐桌上聞暢再度見識了一把彆人家孩子的待遇。
午後，聞暢怕再讓林詞閒在大廳待下去就真取代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了，使了個眼色帶著他到自己房間。
“隨意坐。我就不端水果了，反正廚房現在準備的應該就是你帶來的那些。”聞暢小小報複了一把林詞閒在餐桌上比他得臉的不滿。
見林詞閒並不在意後，又略感挫敗地在房間的小冰箱裡取出礦泉水拋給他。
雖然聞暢上大學以後很少過來住，這間房卻一直為他準備著。
偏中式簡約的風格，說是房間，更像是被打通的一個大戶型。有正常的沙發區，窗邊擺了書桌，休息的地方被隔斷隔開，每一處都很隨心所欲，卻又自有章法，一看就是聞暢自己的手筆。
林詞閒視線隨意掃過布局，最後在書桌邊駐足。
書桌靠窗，並不能擺下多少書，吸引林詞閒的也不是古籍書香，而是牆上整齊排列的一組相框。
相框的組成像一條海浪，記錄的人當然是聞暢本人。
金融專業出身的林詞閒一眼就辨出，這裡的十八張照片每一張都對應聞暢的前十八年。
第一張是很多小孩都會拍的周歲照片，聞暢閉著眼被擺弄成滑稽的造型，雙手捧臉，脖子中間有一圈花瓣的東西，背後是綠色樹枝，顯然這組照片的主題是“祖國的花朵”。
再往後，是公園照、遊泳照…
林詞閒的眼神依次往下，看到八歲對應的照片時突然頓住。
害怕是自己認錯了，他起身走到書桌前觀看。
聞暢正在回複劉副導的消息，一時沒關注林詞閒的動作，看到他突然起身，便也抬頭看去。
隻一眼，聞暢就覺得氣血上湧，寒意從腳底竄到腦門。
“彆看！！”聞暢丟下手機飛撲過去，也不管禮貌不禮貌了，直接上手拉拽。
林詞閒正看得入神，一時不查，被他拉個正著，整個人退後一步，呈後仰的姿勢跌在聞暢懷裡。
緊接著一隻溫熱的手掌落在他眼前，起初力道稍大，讓他略有些不適，後麵應該是主人有所察覺，便鬆開力道，隻是輕輕貼在眼皮上。
視覺被隔絕的情況下，其他感官空前靈敏，聞暢身上洗漱後若有若無的薄荷味鑽進鼻腔，緊接著是因為緊張而快速跳動的心臟。
一縮一跳間，抵著林詞閒後腦勺搏動。
慢慢的，林詞閒原本平靜的心跳也被帶動。
即將趨於同一頻率。
聞暢沒注意到林詞閒的不正常，他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張照片不能被看到，確認林詞閒沒有掙脫的意思後，他威脅道：“你彆動。”
林詞閒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有種拍槍戰片的感覺。”
聞暢小心翼翼地把中間的那張相框取下，然後勾開抽屜將相框丟進去，再不放心地拉過椅子抵在抽屜邊。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鬆開手。
林詞閒得見光明，調侃道：“謝謝大俠手下留情。”
聞暢拉過另一把椅子讓其坐好，接著麵無表情地問：“你看到什麼沒。”
“你指什麼？”林詞閒一副不懂他意思的樣子。
聞暢閉了閉眼，耐住性子指向牆壁上的空位，“這兒！”
見套路落空，聞暢沒有形容那張照片的模樣，林詞閒順從地搖搖頭，表示沒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隻看到了一張穿著洋裙子的小聞暢照片而已。
那應該是小學階段，照片的背景是學校裡臨時搭建的舞台，尚且年幼的小聞暢穿著統一的粉白色洋裙，站在女生的隊伍，不知道什麼原因，還站在了第一排領舞的位置。
彼時的聞暢還不像麵前這個那樣凶神惡煞，小小的一隻，因為發育原因，還沒有旁邊的女生高，笑容卻很甜，麵對鏡頭毫不羞怯，大大方方地提著裙子擺poss。
林詞閒猜測可能是因為班級男女不等，需要一名學生扮成女生的樣子，而這個殊榮就落在跳得很好的聞暢頭上。
聞暢不放心地盯著林詞閒看了好幾秒，確認他臉上不像有隱瞞的樣子才鬆了口氣。
林詞閒難得惡劣，故意捉弄他，“什麼照片啊，緊張成這樣？”
聞暢拉開椅子坐下，“和你有什麼關係！說不準看就是不準看。”
林詞閒聽話地點頭，“好吧”
片刻後他又問，“那其他能看嗎？”
聞暢確認般掃了一圈，確定沒什麼自己的黑曆史後，隨意擺擺手，“隨你。”
再度取得欣賞資格，林詞閒目光逐一落在每一張相框上。
這上麵記錄了聞暢的成長，有他見過的，更多的是他不曾看過的模樣。
十七歲就像一個分水嶺，在這之前的聞暢還是另一副樣子，這之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不，比現在更冷漠、疏離。哪怕是拍照對著鏡頭都沒有笑意，眉眼中透著抹不去的煩躁。
林詞閒心底閃過心疼，不著痕跡地看向身側的人。
聞暢剛剛高度緊繃的神經還沒完全放鬆，注意到他的視線，也連忙看過去。
然而他注意到的卻是另一張。
“咦！”
聞暢起身把最後一個相框取下，不確定地看著上麵的人。
片刻後他抬起手放在林詞閒旁邊做對比。
“林詞閒，你過來看，這是不是你。”
林詞閒就著他手，就這麼看去，相框裡是一張很普通的照片。
他回憶了一下這個場景，應該是拍畢業照的時候。
照片裡聞暢臭著臉，站得筆直，身邊是幾個好友，有常琳和徐錦桓，還有幾個林詞閒熟麵孔。
他視線轉到左邊最後一個人，這個人身後有一顆蔭蔭大樹，而樹下倚靠著一個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拍照的小團體。
林詞閒看到這張照片後整個人猶如當頭被潑了兩盆涼水，在暖烘烘的房間裡渾身冰涼。
他本能地也想捂住聞暢的眼睛，不讓他看見這張照片，但過於緊張後身體機能反應導致他連抬手都費勁。
聞暢戳著相框，覺得越看越像。
不對，不是像，那就是林詞閒本人。
“噢，我想起來了，那天是整個高三拍照的日子。很多人都在自己拍照，這張還是我媽來拍的呢。”聞暢把相框掛回去，“沒想到把你也拍進去。”
“還真是有緣呢。”
這句話猶如救命良藥，將林詞閒從極端情緒中釋放出來，他不動聲色地活動胳膊，從容應對，“是。我也沒想到會被拍進去。”
聞暢剛感歎完之後，身後響起敲門聲。
聞暢打開門後發現是自己老媽，給了林詞閒一個眼神後虛掩上門。
“你這孩子，有客人也不知道拿點水果上來，待客的規矩都忘了嗎？”
聞暢嬉笑道：“那不都是他帶來的嘛，再說了我們關係好，不講究客套。”
“那也不行。阿姨已經弄好了，你去端上來。”
等身後買沒了動靜，林詞閒再度活動胳膊，然後悄然打開抽屜，拿出手機對準裡麵的照片。
接著再給牆上的照片來了個大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