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全是其他人留下的影子,藏在細節之處,像是鈍刀磨人一樣。
但讓人稍微舒心的是,繪心涼介並沒有一直消極。他有一陣子過於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像是要麻痹自己,觀眾都能理解這是角色內心煎熬壓抑的表現,而這種狀態很快就過去了,因為人有自我療愈功能,繪心涼介是個朝前看的勇敢之人。
“萩,喝牛奶那個……我怎麼覺得這麼耳熟?”
“是我給某個前輩說的,信果然參與了劇本的製作?”萩原研二湊在鬆田陣平身邊低聲道,“不過也有可能是編劇靠采訪調研收集的素材,畢竟裡麵的案件都有原型。”
“……”鬆田陣平忽然臉色怪異起來,“你要這麼說的話……”
萩原研二神色一怔,鬆田陣平的語氣有些輕,卻讓他立刻意識到對方想說什麼。
啊,果然……原來不是他的錯覺啊……
“那個保護著涼介,在涼介懷裡死去的犽……該不會……”鬆田陣平轉過頭,吊著眼梢審視自己的好友,“萩,如實說,你該不會偷偷去給自己加戲了吧?”
萩原研二好笑的舉了舉手投降,“這真的沒有。”
“可是既視感太強了。”他們用氣音交流著,“一般情況下,性格互補的兩個人會成為好友——這樣的設定的確經常出現在各種文藝作品裡,涼介是冷感的性子,從來不主動訴說自己的想法,所以需要一個作為主動方的好友,比如問‘為什麼要成為警察’這樣的問題來側麵豐滿角色……但是啊,那個好友的設定風流又敏銳,性格和神情也和你好像。”鬆田陣平嘖了一聲,“但是涼介卻不是我。”
“噗……”萩原研二悶著喉嚨笑了一聲,“這隻是巧合吧,因為……”
他的眼睛閃著瀲灩的光,“若是有原型的話,那樣的結局,即使是在捏造的故事中,信也不會同意的。”
照橋信的耳朵真的很敏銳,他聽到了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的對話。
也就這麼一提醒,他才恍然發現,犽的人設和萩原研二有微妙的相似,可能是因為編劇收集素材的時候真的參考了他的性格,而聽助理小姐
的小道消息說,為了讓電影更真實且豐滿,他們甚至會去官網和檔案室翻一下資料信息。
“雖然可能是參考,但放在電影裡還是這樣的結局,想想還是有些奇怪。”照橋信心裡打亙,“……有點兒不吉利?”
“什麼?”太宰治聽到聲音,轉頭看他。
“沒什麼……”恰巧前排有人回頭張望了一下,照橋信彎下腰縮了縮腦袋,他躲起來的動作可謂熟練且迅速。
“……?”
照橋信摸了摸後頸,他的身體本能的打了個激靈。
有人在看他!!!
六神偵探淩厲的朝視線來源的方向瞪了過去。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噫……
一瞬間,照橋信猜到了某個名字。
偷看又被發現的齊木楠雄坦然的出了聲,[彆多想,我來防止發生意外的。]
[我也沒多想。]照橋信心情很好的直起身子,就算這樣他的形象也時刻保持著完美。
[……]
齊木楠雄撇開頭。
他剛剛下意識的看向照橋信,是因為那個或許已經被抹去的可能——這個世界是意外融合的,並沒有六神通。
也就是說,因為六神通而發生的一切反應——罪犯自首,惡人從良——這些按理說都不存在。萩原研二那天究竟會不會成功拆彈,齊木楠雄其實也不知道。但他聽到了太多因為六神通而改變的心音,包括此時,由電影引起的社會效應還在發酵。
是好事。
超能力者如此肯定。
不管如何,都是好事。
長達兩個小時半的電影還在繼續,齊木楠雄在中途就聽到有人在心裡糾結要不要去廁所,最後憋到實在忍不住才一臉菜色的飛奔出去。
(可惡,早知道不喝那麼多水了,一分鐘能解決嗎,我不想錯過任何鏡頭啊……)
然而那人就算再火急火燎的,也隻能在三分鐘後回來,回來就被朋友一臉的眼淚嚇了個正著。
“……怎,怎麼了?”
他的朋友指了指屏幕,“又,又全滅了!”
“這他媽是人都承受不住吧!”
繪心涼介的職業生涯要在這次任務後結束了。
前大半段的各種刑事案件離他遠去,他回家經營起了花店,生活的節奏變得緩慢。
“這樣的結局……似乎也不錯。”
然後,劇情再次變得沉重且窒息。
熒幕裡的主角露出了茫然無措的表情,他被一直尋找的,失散多年的朋友當街痛罵了一頓,呆怔的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不少觀眾反應這個片段時他們恨不得衝進去安慰那個落寞的青年。
再然後,繪心涼介去認領了好友的屍體,他與架子上一動不動的青年額頭相抵,
“你的任務完成了。”
他的聲音清冷卻飽含溫柔的,懷著最大的敬意說道,
“做得真好。”
他露出了無人看到的微笑,
“剩下的交給我們吧。”
每一個音節都珍重無比。
“咻——”
影院裡響起了響亮的混著鼻音的吸氣聲,有人控製不住用了大量的紙巾,坐在位置上要是撅過去般抽搐。
照橋信本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感覺,但電影後期他就沒再關注其他人的反應,抱著閒散的心態看著看著,沒想到就沉迷了進去。
嘶……他原來演得這麼好嗎?連本人都能吸引的?
照橋信壓了壓自己顫抖的心,沉默的抿緊了唇。
旁邊的中原中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一瞬間紅了眼眶。
繪心涼介對朋友懷著不舍與痛意,對殉職警察報以最大的敬重和讚賞,在這個場景中,一切仿佛帶著人性中的溫柔和崇高,像是暗示著某種傳承和不滅。
繪心涼介跟著以往的前輩加入了剿滅犯罪組織的隊伍裡。
那個黃昏是血色的,黑中帶白,白中帶黑。
繪心涼介死在了和叛徒的火拚中。
他的身體破敗不堪,他的眼睛遙遙望著遠方。
在降雨的白噪音中,有人聲響起,那像是尾端的總結一般——
“你說繪心涼介?”
“彆聽彆人說什麼他有多喪氣,這家夥明明格外熱愛生命,為了不管是誰的未來拚命努力呢。”
***
屏幕暗了下去,滾動起工作名單,這部電影稀奇的沒有結尾曲,隻有結尾畫麵時的白噪音,像是仍處在故事的背景中,影院的燈瞬間亮起。
“……”
嗯?
嗯???
照橋信瞪大眼,
這是第一個結局的版本,雖然是他拍的,但他以為已經被摒棄掉了,原來是深夜特彆放送嗎?
不是,這樣的結局不是太慘了嗎??!
照橋信幾乎跳起來,他看向階梯椅下方的觀眾,尤其是鬆田陣平他們。因為角度,照橋信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卻突然看到鬆田陣平將手插進發間,傾下身將臉埋進了掌心,萩原研二倚靠在椅背上,緊抓著扶手的指節微微泛白,而諸伏景光轉頭望了過來,照橋信下意識對上了他情緒紛雜的視線。
照橋信:“……?”!
第 99 章
照橋信因為猝不及防的對視怔了下,他下意識向後仰了仰身子,就見諸伏景光斂起眸克製的轉過了頭,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想離開,但最終沒有動。
影院裡說不出的安靜,安靜隻是相對的,因為觀眾並沒有大範圍活動,像是坐在位置上盯著熒屏發呆,時不時傳來響亮的抽泣。
本來以為導演不要這個結局了來著……原來就像《泰坦x克號》一樣有兩個版本。
照橋信曾想一個懷抱著夢想慷然赴死的英雄角色,某種程度上為了大義犧牲的繪心涼介也差不多符合條件,隻是雖然他圓夢了,好像觀眾都不太吃得消這樣的結局。
終於有人忍不住,擦著鼻涕哽咽道,“我聽說他起碼結局挺圓滿的,封麵騙人嗎?”
“啊,關於這個……”她的同伴瀏覽著影院的官方,赫然發現《煙花》的封麵變了,“沒有女孩兒也沒有傘了,隻有涼介的半張臉,好有藝術感的照片啊,六神那隻流光溢彩的眼睛裡好像映射著什麼意象,而神色卻複雜又安寧,欣慰又悲傷。”她還特意誇了一下六神通的五官,像是要強調這隻是演員演繹出的角色而已,可話說到一半就難以維持聲線的穩定,“……太糟糕了……他還這麼年輕……”
從失去到毀滅,為什麼繪心涼介經受的是這樣的命運?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啊?”
堅持的意義很難去細究,因為因素太多,每個人的理解也不同,但相同的是,那一定是值得人震撼引起人共鳴的某種精神。
率先離席的是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個子男人,照橋信認得他,那個一看就混在犯罪組織裡的黑漆漆家夥。
嗯……雖然身邊的兩個人也是犯罪組織的黑漆漆家夥,
因為接觸得越多,照橋信對於這類人的存在似乎包容性越強了。他能根據直覺和某些有跡可循的東西來判斷對方是否危險,而殺氣和敵意是本能便可以辨彆出的。
港口mafia似乎曾為了保護城市傾儘了全力——特指魏爾倫化成的異能特異點所帶來的天災級彆的城市威脅。而黑手黨若是帶上了保護的色彩,它的目的便耐人尋味起來,像是野犬一樣召集著夥伴,像是野犬一樣殘忍又目的明確。
不
過那或許也是因為橫濱這座城市特殊?但對於不確定的事情,照橋信知道該怎麼處理——不探究,不深入,隻要遊離在外界,六神通便是安全的,六神通的家人和朋友便是安全的。
那個男人離開時,風衣瀟灑的甩了個弧,有個稍微矮點兒身形敦厚的男人跟了上去,但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在抽搐。
諸伏景光留在了原地,降穀零也環著胸好整以暇的不挪身子。
琴酒用眼神詢問了他們,為什麼不走?
“片尾還沒放完呢,萬一有彩蛋呢?”降穀零的語氣聽不出異樣,他的神色在昏暗的環境中看不真切,隻聽他戲謔嘲弄般說了下一句話,“伏特加,你需要抽紙嗎?”
伏特加捂著嘴吸了吸鼻涕,然後聽到了琴酒從鼻腔裡發出的一聲悶哼。
他熟練道歉,“抱歉大哥,六神通的演技太好了。”
連他都想反思自己是不是個垃圾!
阻礙涼介幸福生活的他們真是可惡啊,死後不會下地獄吧?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淚流滿麵的跟著琴酒出了影廳。
到了光線稍好的地方,琴酒才看清了他那慘不忍睹的臉。
琴酒:“……”
路過《煙花》的海報,伏特加偷偷的拿出了手機,想要飛快的合一張照。海報上的六神通還穿著警服,一臉溫柔正氣。
琴酒語氣涼涼,“你想叛變?”
伏特加大驚失色,“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還沙啞的聲音因為太過急切有些破腔,說不出的好笑,“隻是隨隨便便追個星而已,畢竟六神通太火了,嗯,不過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關注社會動態以及客戶敵人的動向,我們要對他們關注的對象了解透徹…我牢牢記著呢。”
琴酒的眼睛泛著無機質的冷光。
伏特加不敢直視,剛慌張的想躲開視線,卻忽然發現……
那雙眼睛看得好像不是他。
伏特加轉了轉眸。
“……”
哦,看的是他旁邊的六神海報。
***
影廳內,照橋信正因為意料之外的結局僵在原地,突然打了個激靈,他感覺到身邊的人渾身泛著黑氣,那是一種
散發出來的沉鬱氣場,比一潭死水還要冰冷且窒息。
“太宰……?”
照橋信小聲喚道。
大意了。
他記得太宰治的求生意向一直很弱,雖然在他麵前從來沒表現出來過。太宰治在照橋信的麵前很“正常”。
但照橋信和中原中也聊天時偶爾聽他說過,什麼“那個自殺狂魔又去哪裡了”“太宰估計跑去入水了,真是的不管多少次都淹不死的家夥,一定是用這種理由逃避工作吧”這樣的話,慢慢的也察覺出來了。
這樣的結局,的確很容易激起一些絕望的感官。
善良的刑警,忍受孤獨的刑警,麵對瘡痍的過去背負著信念仍能向陽而生的刑警,最後卻……最後也死在了與黑暗的無邊對抗中。
人類對人類的惡意究竟要撕磨對峙多久?什麼都無法留下,什麼都無法達成的人生,像是毫無價值與意義。
“太宰?”
黑發少年渾身都透著厭棄倦世的氣息,對於照橋信的呼喚也隻是轉了轉眸子。
中原中也轉過頭,靜靜的盯著太宰。
“呐,六神……”太宰治飄忽的開口,“你演出這個結局的時候,在想什麼?”
“在想……要結束了。”照橋信說,“我在想,‘原來我是這樣死去的……似乎也不錯’。”
“……不錯?”太宰治念著這兩個字,倏然笑了,那個笑和他的聲音一樣輕,輕得沒有重量,“把生命的最後都奉獻給了職業,將來還會收到後輩的讚譽,雖然痛苦了些,惋惜了些……但這樣的死法,在世人看來當是有所值得的。”
他雖然在說這種類似讚同讚賞的話,但情緒裡卻荒涼一片,很顯然,太宰治覺得這毫無意義。
繪心涼介死在了同事的背叛,人心的叵測裡。
他原本或許可以不死,他追逐了那麼久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好友,好不容易遇到了卻不能相認,連解釋剖白的機會都沒有便迎來了好友的死訊,於是他懷著絕望的,孤注一擲的心態去複仇了,他連自己是否複仇成功都不知道,如果於他本身的“定義”“希望”而言,他“一事無成”,什麼想做的事情都沒有做到。
“不覺得很無聊荒唐嗎?”太宰治的笑容有了惡
意的實質,他凝視著照橋信,瞳眸裡仿佛藏著無底的深淵,“繪心涼介,到底在奔波什麼?他…唔!”
照橋信掐上了他的臉,並像捏麵圖一樣扯了扯,讓太宰治不得不停止說話。
照橋信用了些力氣,倒不會讓人覺得疼痛,他皺著眉說道,“我承認這結局是有些令人心塞,因為人們都喜歡看好人打敗壞人,看好人善終,但是太宰,說他的人生無聊且荒唐就太過分了,我要生氣了。”
他的語氣其實沒有太多責備之意,太宰治卻像被燙到一樣抿起了唇。
“我想想,其實在看到劇本的時候我就產生了一個想法:——人們太迷戀結局了,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偉大的生命和美好的愛可以見證和體驗,但隻要結局不儘如人意,便立刻覺得這是悲劇,或者正好相反,隻要結局有一刻的救贖,一生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
他的聲音輕緩且有力,在此刻,幾乎給人繪心涼介正與你對話的錯覺。
“沒錯,他的遺憾和死亡不可歌頌,該歌頌的是他的無畏。”
“但涼介認識了那麼多夥伴,做了他想做的事情,儘情的散發善意,給予他人他能給予的公正和幫助,從考學的努力到工作後的承擔,這些可全都是有意義的,是在過程中追逐的意義。彆人因他的死亡而痛苦惋惜,但他死時或許在想:我從未虧待過自己,從未有愧從未犯錯從未後悔。能做到這些,這一生不是很圓滿嗎?”
太宰治怔怔的凝視著他,他的臉頰還被捏著,眼睛瞪得有些圓,這麼一看可比剛剛死氣沉沉的模樣順眼多了。
照橋信見半晌沒人接話,連中也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後知後覺的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收回手,略顯心虛的撫了撫太宰治的臉頰。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彎起了眸,
“如果消逝的時候也能像煙花一樣,就好了。”
照橋信再次擰起眉,“不要現在就抱著這種想法啊,雖然人都是向死而生,但好歹活著時像煙花一樣儘力跑到想去的高處啊……”
他倏然察覺周圍過於安靜了。
他拉低帽子轉身,影廳內零散的觀眾也是一臉怔然的看著他。
照橋信秒變氣泡音
,“抱,抱歉,我和朋友爭論的聲音有些大,影響到你們了嗎?”
“不……”有人回應他,“你說得很對。”
他說著說著竟想哭起來,“可是,雖然我理解,他應該並不抱怨自己的死亡,但是……”
有人情緒激昂的補充道,“但是哪個好人死的時候我們能無動於衷,還大張旗鼓的說他終於得償所願了呢!”
照橋信:“……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的!”他嗚咽的說道,“就是因為明白才難過啊!涼介死了啊!為什麼深夜是放的這個版本,我要失眠了啊!”
“可惡啊我現在恨不得立刻轉職,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去網上找一找有什麼能幫忙的…!嗚!”
照橋信默默坐下,並又壓了壓帽簷。
他看到一個人一臉菜色的低著頭,揣著手打算離開,而他的同伴也神情凝重,眉宇間壓抑著擔憂和恐慌,一直專注的看著他。
“哎,你究竟還想不想……?”
“不想了。”他回道,“我再考慮考慮。”
什麼啊?
照橋信疑惑的用目光跟著他們,便與下方的鬆田陣平對上了視線。
“信……”!
第 100 章
照橋信下意識就想躲,結果原地撲棱了兩下猛然意識到躲不過,就一臉正色的打了個招呼,“……好巧。”
“什麼好巧啊!”鬆田陣平低喊了一聲一手撐著影院的椅子就那麼乾脆利落的翻了過來,然後直直朝照橋信跑了過去,那架勢好像他抓住了一個欠他八百萬還逃了八年的冤家一樣。
照橋信挪了兩步發現他的衝勁不對,連忙伸出手去撈他,“哎你慢點兒……!”
鬆田陣平撲進了他的懷裡,並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若是以前,照橋信現在估計渾身發毛臉色漆黑,然後心裡狂吼:NONONO我不要和男人擁抱我要心美!
但現在他一點兒沒覺得不對勁,還在意起朋友的情緒,“大晚上偷跑出來被發現了……怎麼樣,電影好看嗎?”
“你這家夥早就在這裡了吧!”鬆田陣平咬牙說道,“怎麼能忍住一點兒都不劇透的…這哪是‘彰顯了六神通帥氣和自信的電影’啊……”
沒等照橋信回話,沒走的觀眾立刻坐不住了,一個混混模樣的男人像叼煙一樣咬著一根棒棒糖棍,吆喝道,“喂你什麼意思,六神通難道不帥嗎?”
鬆田陣平把臉一埋機智的閉了嘴,他知道但凡說一句話都能引起六神命的圍攻。萩原研二慢兩步到了跟前,照橋信苦笑著和他對視了一眼,就見向來眉眼帶笑的青年臉色微沉,靜靜凝視了他兩秒後,向前一步伸手擁住了他。
照橋信:“……?”
正想大乾一場的六神命喉嚨一哽,“噫……gay!”
照橋信:“……!”
你睜大小眼兒看清楚!!
忍住,六神通不能暴露,萬一被發現了明天的爆點就是六神通是GAY了!
[真的嗎,不會有一堆人狂歡吧。]
照橋信:“???”
這種時候也要吐槽嗎?其實齊木楠雄是悶騷類型的吧。
齊木楠雄不爽的嘖了一聲,像是不滿照橋信對他的形容,他語氣敷衍的說道,[畢竟是男女通吃的六神大人。]
被你叫六神大人和陰陽怪氣沒什麼兩樣。
照橋信汗毛都立起來了,他遲疑的拍了拍兩個人的肩,“雖然
我並不吝嗇擁抱,但是你們這是怎麼了,看電影太難過了嗎?不會吧,這電影按理說隻會讓你們覺得熟悉而已,又不是什麼超脫尋常的故事……”
緊接著,照橋信被卷發青年濕潤的眼眶嚇了一跳。
鬆田陣平鬆開他,抬手蹭了把眼睛,還是那張有些桀驁不馴的臉,神情卻顯得很柔軟,即使他現在一幅很想罵照橋信卻沒有理由的氣憤樣,“為什麼總往臉上寫‘慘’字啊,當好人也不需要一個人拚吧,你好歹相信一下自己的同事啊!”
照橋信一怔。
“摯友去世了的確很難再找到能踏入內心的人,這種心情我憑想象都要能感同身受了,但還是想說起碼照顧好自己吧…身上全是過去的影子,其實有些事情任性一些也沒關係,比如想喝牛奶的話買就是了,多喝幾口又不會死……”
萩原研二在旁邊幫腔,“對對,還有抓住犯人被親屬道謝的時候,既然不想麵對也不用勉強自己去聽,本來就是那麼容易受影響的性子,聽一些人間苦難就需要去健身房消磨體力才能睡著——對警察道謝於受害者來說是某種慰藉,為了這丁點兒的安慰便去做到無聲的陪伴……該說你什麼好啊……”
照橋信見觀眾都走得差不多了,開玩笑道,“是是,不要再訓我了,你們好嘮叨。”
“……”
“……”
照橋信彎起眸,把墨鏡摘下來,那雙清亮的眸子似是閃著光,“看來我演得很不錯。”
“急死了,我算是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說恨不得生在電影裡,你知道什麼都辦不到的感覺有多無助嗎?”
“豈止是不錯。”萩原研二說道,“信,我們完全沒有出戲,真的感覺繪心涼介活過來了一樣,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覺得難過……”
他們兩個的情緒都很失落,“六神的感染力不是隨便說說的,你到底有沒有點兒自知之明啊。”
好友嘟嘟囔囔的在身邊抱怨,像是在尋求安慰一樣。
照橋信好笑的說道,“那麼你們要繪心涼介出現嗎?”
“不用了。”鬆田陣平斂起眸,“他似乎已經屬於你了,但你不是他。”
“彆說這麼文藝的話,怪惡心的。”
“少得意了。”
“你們看到我會難過嗎?”
“會。”
一道熟悉的聲音插入。
特意在影院擠出時間的兩個失蹤了很久的家夥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降穀零上下打量了一下照橋信,“就算你遮著臉,聲線也和涼介不一樣,但你們的身形是相似的。”
諸伏景光揉了揉頭發,神色也有些鬱鬱,他苦惱一般皺起了眉,唇邊帶著習慣性的輕淺笑意,“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但有些幸好的是……”
四個人幾乎異口同聲道,“電影結束後就看見你了。”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喜悅。
那個青年好好的站在這裡,就好像能撫平一切苦澀。
照橋信啞聲了一瞬,掏出手機來開始發消息。
“乾什麼?”
“我去騷擾一下航,問問他的觀影體驗,真可惜工作的地點不在一處啊,不然今晚人就能齊了,我們好久沒聚一聚了。”
鬆田陣平才反應過來一般,把頭一扭驚道,“不對!說起來,為什麼你們兩個在這裡啊!”
降穀零眉毛一挑,微垂下眼瞼還是那副略帶挑釁的模樣,“你才發現嗎,我甚至就在你後麵,盯著你後腦勺半天了,你看得格外認真啊,中場的時候是不是還哭了。”
“我沒……”
“在六神大人麵前說謊是會被雷劈的。”
“就算是開玩笑也太不走心了,金毛混蛋。”
“嗬……”
諸伏景光已經對兩人的拌嘴習以為常,他說道,“但是這部電影裡,信似乎格外突出,並不是說其他演員不好,隻是信……像是與他們不同級一般……”
主角當然有獨特的閃光點,但這部電影的初衷其實是群像,最終呈現的也的確是群像的效果,可是繪心涼介在人性方麵的美好幾乎將人類的道德感拉到了峰值,即使在群像影劇裡也像鑽石一樣堅韌且閃耀。
“可這不正是想要的效果嗎?”他們說道,“這是六神通的電影啊。”
他們幾個聚在一起,現場還剩下的兩人已經自覺隱去了存在感。
中原中也向後退了幾步,環胸倚靠在牆上,像是毫不相關的圍觀者,他聽到太宰治又來激他,“你現在該不會在嫉妒吧
,中也。”
“同樣的話你用了好多次了,太宰。”中原中也咧唇,學照橋信那樣掐上了太宰治的臉,“其實你是在變相的說你自己吧,嗯?”
“噫!太惡心了!”太宰治甩開他的手,誇張的往旁邊挪了一大步,“你在胡說什麼?”
“可不是胡說,電影演完了,主角卻被彆人搶走了,明明這種時候都想和他呆在一起。”
“嗚哇!你不害躁的嗎?”
中原中也繞了繞自己的發梢,“在通麵前隱瞞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有時候很遲鈍,不挑明他就不懂。”
“……”
“但是,他又很敏銳。”
話音剛落,照橋信朝他們看了過來,因為他從來不會忘記身邊同行的人。因為遇上了朋友就拋下約會對象實在是失禮的行為。
“太宰,中也,你們躲旁邊去做什麼?”灰藍發青年嗓音清亮,“影廳要關了,我們先出去。”
***
影廳內那兩個行跡可疑的人,照橋信沒有忽視。
他給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提醒道,“5排7座和8座的兩個人有些奇怪,他們好像商量著要做什麼事,臉色都很差。”照橋信描述道,“大概就是:我要去殺人——這樣的表情。”
“既然是信說的,那的確很有可能……”
他們知道照橋信對惡意的靈敏度有多高。
“如果是這種事的話…其實可能是真的哦。”萩原研二沉思道,“信,你知道最近有個說法嗎?”
“什麼?”
“如果你想作惡,就去看六神通的電影吧,看看壞人的結果,看看好人的堅持,說不定就能產生新的想法。”
“……哈?”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萩原研二眨眨眼,“就像是黑夜的指路明燈一樣……信。”
影院會在深夜放鬆黑暗版本(網友言)的事慢慢被大眾知曉,關於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結局所引發的討論也隨之出現,不少人選在淩晨這個時間點去重刷了電影。
【我不管!身死即be,為什麼要保留兩個結局啊我還偏偏撞到了黑暗版本,我從昨晚一直哭到現在,根本刷不了影評卻一直控製不住去搜相關,就算分析得再
正向陽光充滿希望和愛意我也不能接受!】
【都看過了,個人更喜歡黑暗版,更有悲壯感,徹底的悲劇才能讓人深刻的記住。】
【六神大人的演技真是完美的!】
【為什麼歌頌警察一定要用死亡來,不覺得這電影很奇怪嗎?各種優點劣處矛盾都激化到極點了啊。】
【因為人們最怕的也就是死亡了吧……而且它說得沒錯啊,零幾年的時候就有一隊警察被炸得體無完膚。】
正翻看評論的照橋信愣了一下,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錯,“零幾年發生過這麼大的事件嗎,哪裡發生的爆炸……什麼時候?”
[是融合的後遺症。]
坐在他對麵的超能力者神情嚴肅,[不止空間,時間也開始混亂了,事實上,以一般入職進度而言,降穀他們現在應該還在做臥底相關訓練,起碼一兩年吧,而現在的時間線混亂到剪切重編一樣。]
時間線的混亂會被人忽視,就像齊木楠雄那重複了無數次的高二,沒有人會意識到不對勁。
[其實並不能確定我們融合的世界是一條線的終點還是中間,是正在進行時還是過去時。]
粉發少年眸光泛著冷冽,
[要抓緊時間了,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