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新得這消息的時候，眼皮跳了三跳。</p>
他心情複雜的扔下手中的筆，問秋水：“所以明涵又把人送回來了？？？”</p>
秋水小心的將筆擺回原來的位置，輕聲道：“是。”</p>
“真是。”顧新抹了一把臉。</p>
他本以為染染與林明涵算是兩情相悅，誰知反倒出了這麼個結果。</p>
顧新歎息一聲，似是征求秋水的意見：“秋水。我是不是該和爹娘談一談了？”</p>
秋水靜默不言。</p>
顧新糾結的閉上眼睛，心中有了答案。</p>
那天與林明涵談過一回後，蘇染染像是認命了一般，不在哭鬨，隻安靜的待在屋裡等待安排。</p>
蘇父到底放不下她，便去看了她一回。他去的時候，蘇染染正巧再用飯。</p>
聽到房門被打開，蘇染染眼皮抬都不抬，用飯的動作絲毫不見減慢。</p>
見她這般，蘇父鬆了口氣，卻又覺得難受得很。往日蘇染染可不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但換心這事蘇父歎了口氣，隻能當做沒看見。</p>
他斟酌餓了半天，才問道：“飯菜可還好？”</p>
蘇染染歪了歪嘔吐，平靜的道：“還可以，與他處無差。”</p>
“染染”叫了她的名字，卻又說不出話來。蘇父隻能無措的站了一會，跟著坐在她對麵，看著她吃飯。</p>
父親的無奈和糾結，蘇染染發現了。</p>
她的心從回家起就被逐漸冰凍起來，直至林明涵澆上最外層的鐵水，將她的心完整的禁錮，沒有絲毫間隙。再見到蘇父，那心也沒有絲毫鬆動的痕跡。可蘇染染覺得有些話一直想問一直想說。</p>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滿臉茫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發出了疑問：“爹，我有事想問你。”</p>
“你說。”蘇父看著她，歎了口氣。</p>
“如果從我出生，不，從我在娘肚子裡時，就是為了給兄長換心，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呢？”蘇染染說著，有些想笑，卻更多的是想哭，“那樣的話，我就隻是個材料而已啊！爹你也不會這麼傷心。”</p>
蘇父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口。</p>
蘇染染也不管他，自言自語道：“我想了很多。那天我跟娘吵架，娘雖然很凶，可她也很傷心吧？不然不會哭著跑出去。那為什麼還要滿足我的所有需求，還要費儘心思教我習字刺繡呢？”</p>
“還有。兄長病了那麼多年，為什麼不早些動手呢？”越說，蘇染染就越平靜。她像是超脫了感情一般，冷眼看著蘇父麵上的掙紮。更多的，她隻是單純的說出心裡的疑問。</p>
“還讓我逃出了家門，讓我出去遊玩了一年，還讓我見到了林公子。”她頓了頓。再次提起這個名字，她看上去若無其事一般，“是給犯人的臨行願望麼？”</p>
長籲一口氣，蘇父確定了女兒已經心如死灰。他定了定神，緩聲道：“我一點一點說。”</p>
“你兄長六歲那年確定了心疾，九歲那年，他感染風寒又誘發心病，我們求醫無門，他差些死在哪裡。”蘇父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我們也因為這事，認識了林神醫，也是那年，確定了要生下你。”</p>
“染染，是爹娘對不起你。”蘇父黯然垂下頭，“我與你娘定下這事的時候，也是輾轉反側，心裡煎熬無比。”</p>
“直到林神醫說，這事是將你的心與你兄長交換，並不是由著你死去。”蘇父勉強打起了精神，“林神醫根說，他雖從未見過類似病情，卻有十足的把握會成功。”</p>
“坦白講，僅靠他一句話，我是不肯信的。可你兄長那次出事太過可怕，我們已是走投無路了。”蘇父道。</p>
蘇染染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睜大了眼睛，她輕笑道：“那讓兄長早些死掉，也是解脫啊？何必又要搭上我呢？”</p>
蘇父也不惱，他隻是盯著蘇染染，慢慢道：“染染，話說出來不好聽。可你娘與我傾儘了八成心血在你兄長身上。若他去了，我們大概也沒有心思再養一個孩子了。”</p>
“至於你的習字繡花，包括平要什麼有什麼，全是我答應你哥的。”蘇父疲倦的道，“你六歲那年，他知道了。擔心計劃出錯，我們將你和他隔開，之前你可是很纏他的。用此做交換的，就是喲啊好好對你。”</p>
“是、是麼。”蘇染染喃喃道。</p>
“你逃出家門那次亦是，你兄長給你出的主意，又叫人放你走，之後更是死纏爛打的不讓我們去找你。也因此，有了你在外的一年。”蘇父看著女兒，“染染，你恨我們，那是我們虧欠你的。可你兄長我不希望你太怨恨他。”</p>
“我知道了。”蘇染染眨了眨眼，揚起了一抹莫名的微笑，“爹，你還有公務要忙，就先回去吧？”</p>
蘇父遲疑片刻，還是站起身來，說了最後一句：“我與你娘最壞的打算，是你字詞之後體弱多病。但那無妨，我們是要養你一輩子的。”</p>
蘇染染靜坐不答。</p>
蘇父歎了口氣，轉身出了門。</p>
屋門合上的同一秒，蘇染染閉上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