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
曾經這雙眼比海底的冥焰還要亮，那樣壯麗閃耀的火焰之中，她的眼睛卻比萬物都還要充滿光彩。
“……為什麼……”
莫莉安的眼前是隻有聖潔無瑕的金光，還有那一點藍，她看不見他的容顏。
眼前幾乎已經在發白了，她倔犟地繼續看他，早已乾涸的眼眶裡再度有眼淚被逼出。
晶瑩的眼淚在掉落的瞬間化成黑色的珍珠，“鐺”地一聲砸落在下巴上的三叉戟上，而後沉入海底。
眼前的金光似乎散去，時隔五百年，她終於第二次看清了他的容顏。
依舊是驚心動魄的美，讓她魂牽夢縈五百年、讓她瘋狂沉迷五百年、讓她生不如死五百年。
可是和過去不同，她再也不能碰觸到他的身體，她記得他的溫度，在溫暖的海水中他肌膚的溫涼，他蒙住她眼睛的那雙手。
他在她心底種下的那顆名為欲望的種子。
她愛他。
“我說過，無人可傷你。”他的唇瓣在她的眼前一開一合，吐出這世間最優美的字句。
“所以，”
“我親手送你離開。”
他俊美無鑄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仿佛從來都沒有在說她的生死。
隻是一些普通的字節組成了一句話而已。
她得到了神的眷顧嗎？
她倏然間開始思考。
她深深地凝望著神的容顏，何其有幸她能再度注視著他的眼睛、他的一切。
“你騙了我。”
她的臉上露出蒼涼的笑容，是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她臉上過的。
疤痕被這笑牽引得移位，竟然顯出幾分詭豔的美來。
你怎麼能拋棄我呢？
三叉戟從她的下巴處移開，海神伸出手麵對著她，她被這股無形的力量從十字架的鎖鏈上掙脫開，迎著世人所僅能見的金光懸在空中朝他飛去。
她浮在空中同他對視著。
一縷陰霾化作灰暗的希望出現在她眼中。
您要永遠陪著我才是。
光芒炸開——
神的聖光普照大地，驅逐世間所有的黑暗。
然而待光芒緩緩散去後，原本的海麵隻餘下斷了鎖鏈的巨大十字架。
神與莫莉安都失去了蹤跡。
……
陰暗的小房間裡，女人躺在鋪滿草席的床上渾身是汗。
黑色的發絲粘在她的臉上，慘白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她隻是虛弱地望著天花板。
嬰孩在繈褓之中用力地睜開眼，入目就看見了女人的側臉。
耳邊是一聲聲巨大的時鐘嘀嗒嘀嗒走動的聲音。
莫莉安眨了眨眼，她沒有死去。
又或者說，她轉生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繼續思考就被人抱著遞到身旁女人的麵前，莫莉安瞥了她一眼，陌生的女人，但是很漂亮，對了，她還有一頭和她一樣的黑發。
不過女人並沒有將目光施舍給她，她仍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這種神情她見到過，在曾經的她的臉上。
不過以後不會了，她這樣想著，神已經死了。
她也解脫了。
她曾以為是這樣的。
一直到她十歲那年，她親手殺了她當時的父母。
一個充滿痛苦的家庭，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家庭。
陰暗的房間裡充斥著指針轉動的“嘀嗒”聲，還有血流了滿地，最後濺落在她臉上的聲音。
她看見那個記憶裡從來沒有笑過的女人第一次咧開嘴對著她笑了。
“神會賜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