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精神病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腦中響起一個聲音。
一個小男孩在說:“玩家到位,遊戲開始。”
唐靖西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天花板素白明亮,被一圈簾子圍著, 透過最上麵的空隙,他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架枝形吊燈,準確來說他隻能看見燈架的一小部分。吊燈是黃銅材質, 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罩住燈芯的玻璃落著層塔灰,燈架也掛著不少銅綠。
唐靖西撐著身子坐起來,手背一疼,他低頭查看,注意到痛感是來自埋在皮下的滯留針。他現在沒有輸液, 滯留針被透明膠布封好,膠布邊緣乾淨, 沒有卷曲翹起,顯然才粘上去不久。
他現在的感覺很怪,大腦一片空白不說,就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回憶不起來。仿佛他生來就是一張白紙,儘管身體已經成年, 可白紙上空空如也, 任何經曆都沒能留下。
這很不正常。
唐靖西靜坐著讓大腦充分放鬆, 等過了有一會兒, 他臥在牙床中間的舌動了動, 塑料包裝邊角尖銳, 時不時便會刺中舌尖。他順手抽了張麵巾紙,張嘴吐出那個壓在舌下的東西。
是個藍綠色的糖紙,薄荷味還很濃鬱。
擦乾包裹著糖紙的唾液,唐靖西這才取出藏在裡麵的黃色便簽紙,展開查看。
那上麵一共寫了五個短語,分彆是——
「密室遊戲」
「你沒病」
「找記憶」
「十名玩家」
「手機很重要」
唐靖西:“?”
唐靖西難以搜尋到任何一絲相關記憶,心想,這玩意兒怎麼會被自己含在嘴裡呢?
這時門簾被掀動,他抬眸看向對方。
那是一個護士打扮的黑人男性,身材起碼一米八,手長腳長,卻穿了身明顯不太合身的小碼護士裙,光頭上戴了頂護士帽。但黑人男顯然不覺得有什麼違和,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向唐靖西,渾身散發著白衣天使的母性光輝。
唐靖西:“……”
唐博士是喪失了記憶,但沒有喪失腦子,他盯著魁梧護士靜了片刻,繼而去看對方彆在胸口的銘牌。
那上麵寫著“護士G”的字樣。
“該吃藥了。”護士G開口,就連聲音也是典型的男性嗓音。
他把小托盤放在床頭櫃上,一邊分揀出紙袋一邊側頭看過來,笑著問:“你在看什麼,可以給姐姐看下嘛?”
唐靖西:“……”
沒等他做出反應,護士G已經把便簽紙抽了過去,說:“原來是在玩遊戲呀。”他又把紙片還給唐靖西,叮囑道,“你應該多和室友交流交流,一起玩,這樣才能儘快適應新環境。”
唐靖西注意到措辭,隨口問道:“我是新來的?”
“昨天淩晨才被送進來,一點都不聽話,作為懲罰醫生J給你打了安定。”他把藥片歸攏到一個紙袋裡,連同紙杯一起交給唐靖西,“快吃吧,我看著你吃。”
唐靖西垂眸掃了眼,紙袋正麵的姓名一欄寫著“病人A”。
哦,我是病人A。
他倒出藥片,當著護士的麵喝水吞下,再張嘴讓他檢查。
護士G對乖巧的病患很滿意,又叮囑了一遍要多和室友一起玩,然後端著小托盤走了。
等到傳來一聲門響,唐靖西抽了張新的麵巾紙攤開,將病號服袖口裡的藥片儘數倒出來,逐一檢查。裡麵有一顆複合維生素,兩片卡馬西平,以及一顆氟呱啶醇膠囊。
他就著剩下的半杯水把維生素吞了,剩下的隨手塞進枕頭下邊,心想,沒想到我還是個躁鬱症患者。
唐靖西起身穿鞋,專注打量被簾子圍起來的這張病床。
床頭正上方同樣貼著“病人A”的標簽,下麵還有附帶的個人信息。在標簽旁邊用膠帶粘著一張紙,上麵寫著“九號精神病院告患者書”的字樣。
書上一共五條:
1、請保持微笑,尊重醫護,團結室友。
2、謹遵醫囑,不要試圖抗藥,我們期待您早日康複。
3、九點以後禁止離開病房,十二點後禁止大聲喧嘩。
4、全體病患嚴禁前往主樓三層,那裡屬於醫護人員。
5、禁止散播恐怖謠言,神憐世人,聖光會庇佑著你。
通讀下來有用信息不多,唐靖西又把床頭櫃的三個抽屜翻了一遍。這裡是精神病院,安全起見能留給患者的私人物品很少,唐靖西在第一層抽屜裡找到了兩個粉筆頭,第二層抽屜裡有幾張邊緣狗啃一樣的雜誌紙,最後一層則是一套換洗的病號服。
他取出粉筆頭和雜誌紙,將便簽上的五個短語抄寫了一遍,對比字跡,得出結論,便簽是他本人寫的。
難道說他失憶過?
而且未雨綢繆知道自己會失憶,所以還留下了線索?
唐靖西一邊在腦內整理思路,一邊把雜誌紙撕成渣渣,最後連同沒吃的藥片一起衝進抽水馬桶。
離開盥洗室,他才第一次看清了這間病房的樣子。
病房是四人間,還算寬敞,門正對窗,外麵有棵剛剛發芽的木棉樹,根據樹高可以判斷出病房是在這棟樓的二層。四張病床兩兩相對,屬於他的那張位於左手邊靠窗的位置。
精神病院允許輕症患者自由活動,這會兒病房沒有第二個病人。
唐靖西逐一打開室友床簾查看,注意到跟他挨著的患者名叫“病人B”。其他兩位都有正常名字,分彆是阿文和馬修。
還是中外混搭的醫院。
這時房門一響,病友回來了。
唐靖西回頭看去。
精神病院統一服裝,病人穿得都是藍白條病號服,洗得顏色泛白,某些地方還沾著洗不掉的汙跡。鞋子則是軟底布鞋,灰色耐臟。除此之外就是纏在手腕上的患者信息。
回來的是三個人,看年紀都不大,為首的更年輕一些,個頭也矮,目測也就一米七左右,麵向既有少年的幼感,也有青年的明朗。他穿著不合碼的病號服,肥肥大大,像給麻杆套了張麵口袋,而最奇怪的是兩條袖子,袖口齊腕,收得嚴絲合縫,分彆用兩節止血帶紮緊。
唐靖西回憶之前看到的信息,猜測他可能是對麵床的阿文,18歲。
有了這個判斷剩下兩人就好說了。
馬修是外國人,又高又圓,身材XXXL,站在阿文後麵幾乎封住了整個門框。唐靖西對這兩個名字正常的室友不感興趣,注意力著重放在了最後一個亞裔青年人身上。
或許是受到了先入為主的概念,他看病人B就覺得有幾分眼熟。
恰巧的是,對方也同樣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