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最低】
清晨五點四十五, 朝陽躍出地平線,玩家們陸續睡去。
唐靖西將小木偶放在旁邊,讓它雙腿自然垂落, 兩條胳膊撐住台階邊緣,也像個小大人似的乖乖坐定。
伊薩瑞爾起手將人攬進懷裡。
唐靖西沒有拒絕, 略側過身,很是順從地倚靠過去, 然而視線卻依然停留在低眉順目的小木偶身上。
“有什麼想法嗎?”伊薩瑞爾問。
“可以說有很多, 也可以說什麼也沒有。”唐靖西輕聲回答。
伊薩瑞爾不解,卻也沒有多問,而是將手掌覆蓋住對方雙眼:“你累了,休息吧。”
唐靖西的確困了, 安然闔眼,不再說話。
感受到睫毛末端輕輕搔弄過掌心,伊薩瑞爾心下一動,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不動聲色描摹過對方挺翹的鼻尖和色澤淺淡的唇。遲疑片刻,他維持著單手捂眼的動作,小心翼翼地低下頭, 一點一點挨近, 直到溢出鼻腔細微的呼吸吹拂上臉頰, 直到唇周細小的絨毛變得無比清晰……
然而就在親吻落下前最後一秒,被掌心掩住的睫毛又是一顫。
男人輕緩帶笑的嗓音散開,唐靖西好整以暇地問:“總監先生想做什麼?我可還沒睡著呢……”
伊薩瑞爾倏而停下, 在極近距離下覷了對方一眼, 淡聲回答:“親你。”
唐靖西一怔, 沒想到答案會這麼直白。
趁他愣神的工夫, 那個吻落下來,輕觸摩挲,淺嘗輒止,未曾深入。
半晌後唇分,唐靖西不動聲色地輕緩口氣,稍稍平複下失控的心跳。他伸手摘下蓋在眼上的手掌,出升的晨光金黃耀眼,他在一片刺目的炫光中凝神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伊薩瑞爾,”他驀地開口,“在人工智能的程序裡,是怎麼編譯‘愛情’的?”
伊薩瑞爾聞言怔住,緊接著陷入沉思。唐靖西耐心等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伊薩瑞爾才說:“其實我也不清楚,你的問題涉及源代碼編譯,這個太複雜了,我也沒機會去了解。”
他的嗓音很沉,帶著股不言而喻的溫柔感,就莫名顯得格外鄭重。
“不過我倒是記得一件事。”伊薩瑞爾又道,“有人告訴過我,愛其實就是在意一切細枝末節。”
“關於表達,可以選擇說一千一萬遍的‘我愛你’,也可以關心你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
唐靖西忍不住笑了:“聽起來你好像是在暗示我?”
“對。”伊薩瑞爾不假思索地承認,耿直提醒,“所以我剛才說你累了,讓你睡,其實都是在表達‘Jesse,我好喜歡你’這個意思,知道了嗎?”
唐靖西:“……”
伊薩瑞爾特彆叮囑:“等下睡著以後想著點。”
唐博士笑而不語,想,人工智能真是可愛得沒邊兒了!
“好。”唐靖西痛快應下,再次闔上眼睛。
“那你們人類呢?”伊薩瑞爾問,“是怎麼定義“愛情”的?”
唐靖西閉目養神,靜默許久,他說:“我不確定,因為我沒愛過。”他頓了頓,又道,“如果非要給出定義的話,我隻能說,比起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喧囂熱鬨,我更喜歡一個人生活。”
“那麼我愛你,就是予你特權,默許你可以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不管何時何地。”
伊薩瑞爾聽得似懂非懂,下意識問:“那我呢?”
唐靖西遊刃有餘地回:“你更特殊一點。”
總監先生表麵風輕雲淡,實際心裡急得亂竄:“?”
唐靖西道:“你還上床了。”
那頭居於心裡的躁動野獸平靜下來,伊薩瑞爾十分坦蕩地笑了:“榮幸之至。”
困意上湧,唐靖西將頭埋進對方肩窩,不再說話。
伊薩瑞爾將人摟緊了些,下巴輕輕挨上額角,眸光垂下,似是漫不經心地看向被冷落在旁邊的小木偶。
不知何時開始,那小東西低垂地木頭腦袋抬了起來,紅唇抿起,仰著白板似的臉朝兩人看過來。
“羨慕嗎?”伊薩瑞爾冷眼瞧它,“他是我的。”
小木偶嘴角向下撇了撇,勉強露出個生氣的表情。
……
夜七點半,夕陽西下,沉睡了整個白日的玩家逐漸蘇醒過來。
負責提供臨彆禮物的引路人已經就位。
按理說死樹林間隙密集,容不下車輛通過,可眼下出租車繞草場邊緣停了一圈,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
日落以後天色迅速暗下,司機們把禮物盒放置在各自車前,鬼笑聲此起彼伏,招呼著對應玩家上前挑選。
今時不同往日,在經曆過兩道關卡、數次驚嚇以後,儘管縫屍臉邪性恐怖,但玩家早已了解了司機的工具人屬性。這會兒冷不丁笑起來的確瘮人,可看多了難免審美疲勞,主要也是見怪不怪了。
唐靖西遵循生物鐘睡不了十幾個小時,比玩家早醒不少,這會兒正借用尖叫屋的盥洗室衝澡洗漱,等把自己收拾利落了才一身清爽地出來。伊薩瑞爾等在外麵,順手用浴巾蓋過他頭頂,將發梢水分仔細擦拭乾。
兩人麵對而立,唐靖西順從地低著頭,問:“浴巾哪兒來的?”
伊薩瑞爾力道輕緩,手上動作十分細致,淡聲說:“又去了趟地下,向管家要的。”
唐靖西狐疑:“你要就給了?”
伊薩瑞爾:“嗯。”
唐靖西一笑:“看來即使你以玩家的身份參與遊戲,在他們眼裡,你也依然是ENICA的監督。”
伊薩瑞爾不再多說,頭發擦乾後,他隨手將浴巾擱上盥洗台,又親手替唐靖西理出發型。
等一切妥當,兩人離開尖叫屋。
餘樂睡醒以後本能找師兄,跟外麵繞了好幾圈也沒見著人影,這會兒見人從屋裡出來頓時意外,趕緊迎上來問:“怎麼又進去了,出事了嗎?”
唐靖西道:“沒有,就是睡醒以後想洗個澡,所以用了下二樓的盥洗室。”
餘樂:“……”
餘樂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洗澡,也就師兄能有這種閒心,都不帶緊張的。”
這時,虞世霖和鄒隊長一起過來,幾人碰麵。
虞世霖道:“剛才我跟鄒隊詢問了一遍其他玩家的意見,同意這關送Boss臉皮的差不多三分之一吧。”
“比預想的多不少。”唐靖西淡定道,“這回係統提供的備選禮物都有什麼?”
餘樂說:“跟上關一樣,三種備選,一個空盒。備選包括鏡子、麵具和玫瑰花束,空盒還是棺材那麼大,暗示玩家直接把隊友扔進去。”
唐靖西略一頷首,道:“那行,想用人臉的玩家就幫他們把臉放進去,剩下的隨意。”
“好。”餘樂說,“那這事我去辦吧。”
說完,他們各自分開,去找屬於本組的出租車。
這些出租車塗裝一樣、車牌號一樣,就連開車的縫屍臉司機都長得一模一樣,而且這次車輛排布沒有按照初始的小組序號,而是以第二關卡的六人大組區分的。所以為了方便玩家認清車輛,司機們人手一麵小白旗,上麵用粗記號筆標注出組號,跟導遊似的舉旗等認領。
15號久經錘煉,遠遠瞧見本組玩家便開始賣力揮旗子,生怕怠慢兩位大爺。
待兩位玩家過來,15號又從車裡拿出兩瓶礦泉水,殷勤遞過去,弓著腰問:“還順利嗎?”
伊薩瑞爾漠然不語地接過水瓶,擰開瓶蓋,再將其中一瓶遞給唐靖西。
唐靖西端著水瓶心境微妙。
這,是不是被照顧得太過了一點?
“還可以。”他對15號說,“不過這次又殺了隻Boss,恐怕還得扣分。”
1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