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機敏的、睿智的,儘管偶爾行徑出格,言辭戲謔,然而這些絲毫不會對他的嚴謹做派產生影響。
可今天……
餘樂形容不出那種違和感,總之就是不對!
哪!裡!都!不!對!
“領導?”他繞過床架,試探著推了把虞世霖胳膊。
對方一動不動,繼續保持深且平緩的呼吸,似乎真睡熟了。
什麼情況?
睡著還帶叫不醒的?
餘樂噌地站起來,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師兄”!這麼一想,他調頭就要出帳篷。
而就在同一時間,遠處傳來一陣歡快的笛聲。
嘀嘀嘀、噠噠噠、嘀嘀嘀、噠噠噠……
像幼兒園上午集結晨練時播放的兒童歌曲。
餘樂腳下急刹,不知怎的,他下意識抬腕看表。
夜11點整。
下一刻,吱吱呀呀的動靜響起,鐵架床搖晃。
在他身後,已經睡熟的虞世霖兀自起身,雙腳落地,就那麼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餘樂額頭掛了層密匝匝的冷汗,喉結滾動,他遲疑轉身,緊接著下意識發抖,驚嚇過度導致身子幾乎動彈不得。
虞世霖站姿詭異,宛如行屍。他雙目睜開,可一雙眼仿佛蒙著層厚厚的白膜,隻有眼白,不見瞳孔。他動作遲緩,步履僵硬,徑直從餘樂麵前走過,一步一步出了帳篷。
餘樂大腦一片空白,貼身T恤被汗水打濕,等人出去了才後知後覺地有所反應,趕緊發足跟上,驚呼:“大校!”
離開帳篷,外麵人影幢幢,餘樂直接傻眼。
不止虞世霖,其他帳篷也紛紛有了動靜,玩家化作喪失意識的行屍,一個個鑽出簾子,朝同一方向搖晃行進。
什麼情況啊?
對了,師兄難道也……?!
餘樂被突然闖入大腦的念頭嚇得一激靈,也顧不上虞世霖,他往相反方向找到15號帳篷,二話不說撩簾子就進。
“師兄?!”
帳篷內,話說一半的兩人側頭看來,三人瞬間照麵。
伊薩瑞爾兩臂環胸,長身玉立在床尾,麵色漠然,眉間略略浮起一絲備受打擾的不耐。
唐靖西正在檢查登機箱物品,隨手拿出套衣服扔在下鋪,然後合上箱蓋,微帶訝異地問:“你怎麼來了?”
餘樂呼吸急喘,說:“出大事了!”
唐靖西神色一凜,抬眸跟伊薩瑞爾交換眼神,兩人也不多問,直接大步走出帳篷,狀況一目了然。
“大校呢?”唐靖西問。
餘樂說:“在前麵,走了不到兩分鐘,他不會攻擊我,但也聽不見我說話。”
“知道了。”唐靖西吩咐道,“你在這兒彆動,我們去找他。”
餘樂點點頭:“小心啊!”
這事發突然,唐靖西見狀也是滿腹意外,不敢耽擱,趕緊避開一路搖搖晃晃的玩家,抓緊找人。
幸好出現異常的人行動緩慢,虞世霖沒走出多遠,唐靖西一眼瞧見他背影,喚了聲:“世霖?”
對方沒有反應。
伊薩瑞爾道:“這些人都沒有自主意識,應該是被控製了。”
唐靖西不解:“為什麼會這樣,咱們怎麼沒事?”
伊薩瑞爾搖頭:“還不清楚,先把人截住再說。”
兩人快速穿過人群,伊薩瑞爾一把扣住虞世霖胳膊,將人扯住。
虞世霖人高馬大,力量本就不低,眼下這種狀態更是不合常理,儘管手臂被縛,可他還是固執邁步,壓根不去理會限製住自身的那股力道。
伊薩瑞爾隻覺得對方沉得厲害,根本不像普通人類。
那條胳膊向後揚至極限,力道再加幾分怕是會直接折斷,而他本人卻無知無覺,依然執拗向前。伊薩瑞爾隻得鬆開,改鉗對方後領,廢話不說施力一扯,將人乾脆利落地掀翻在草地上。
唐靖西趕緊過去,急切道:“世霖,能聽見我說話嗎?”
虞世霖無動於衷,動作僵硬,作勢就要起身。
唐靖西深緩口氣,棄軟改硬,手指捏緊,一拳把人打翻回地上,大吼:“虞世霖!”
虞世霖遲疑數秒,脖頸青筋繃緊,翻著布滿眼白的眼看向唐靖西。然而他的身體依然不聽使喚,整個人仿佛是割裂的,意識殘存,身體卻隻能機械性重複“起身”和“走”這兩個動作。
“有用。”唐靖西捋起袖口,絲毫不念情分,起腳把想要起身的頂頭上司原封不動碾回草地,“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虞世霖:“?”
說罷,唐靖西兩腳分立,一左一右在對方身側站定。他附身拎起虞世霖領口,將沉得不像話的男人提起,拳風照臉,一擊到肉。
虞世霖被打得頭偏向一邊。
“我是誰?!”
“……”
再一下。
“知道自己在乾嘛嗎??”
“……”
第三下。
“知道給我個反應!”
虞世霖嘴角帶血,身體持續扭動,下巴卻極不明顯地點了點。
“成了。”唐靖西把他扔回地上,一邊活動打到發紅的指關節,一邊單手解下皮帶,挽成套索,徑直圈住對方不受控製的雙腿,唰地收緊。
虞世霖:“……”
唐靖西看向伊薩瑞爾:“我扛不動他,你來,先帶回帳篷。”
伊薩瑞爾似笑非笑,由衷感慨:“下手真狠。”
“為他好。”說著,唐靖西抽空看了眼其他玩家。
這會兒工夫,大部隊慢慢走遠,跟石子路儘頭有頂黃綠拚接的大帳篷,門口一隻行徑可疑的玩偶兔子,正在幫忙撩起門簾,以便玩家進入。
“你覺得那是什麼地方?”唐靖西道。
“還記得《員工守則》第一條嗎?”伊薩瑞爾不答反問。
唐靖西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沒注意看呢……”
“怎麼可能?”伊薩瑞爾笑容淺淡,單手提起虞世霖往肩上一扛,心平氣和地說,“雖然我更關注你,但並不意味著我不會去注意密室相關的細節,畢竟讓你通關也是很重要的。”
唐靖西一臉冷漠:“噢。”
兩人往回走,他在腦中回憶起守則第一條:“是兩場馬戲表演的時間。”
“不是這個。”伊薩瑞爾糾正,“下麵還有一句,要求員工提前一小時準備。”
唐靖西對這句印象不深,但出於本能地抬腕看表。
11點過10分,從時間來看,異常狀況的確是11點整,也就是首場馬戲表演前一小時開始的!
“所以玩家的確被安排成了馬戲團雇員。”唐靖西不確定地擰了擰眉,“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我們和樂樂沒有受到影響?”
伊薩瑞爾:“一定有某些事,是我們做了,而他們沒做的。”
唐靖西緩慢搖頭:“應該不是食物,因為我和樂樂都吃了。”他一頓,“難道是玩偶?”他看向伊薩瑞爾,“可是你也沒有玩偶啊……”
伊薩瑞爾沉思片刻,說:“有沒有可能是個雙向製約條件?”
唐靖西跟隨這個思路,重新梳理過邏輯:“你的意思是玩偶和食物都有問題?”
“對。”伊薩瑞爾道,“我沒有玩偶,但也沒吃這裡的食物,所以我不會受到影響。你和餘樂雖然吃了食物,但你們同時擁有玩偶,所以你們也沒有受到影響。”他側頭迎上唐靖西的視線,“你認為這種推斷合不合理?”
唐靖西豁然開朗,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的確很有可能!”
伊薩瑞爾卻不那麼在意,沉默片刻,他忽然說:“剛才看你動手,我倒是想起了以前見麵的一些事。”
唐靖西聽出他意有所指,淡聲解釋:“那時候不熟,再加上我也需要自保,傷害你純屬迫不得已。”
“我不介意。”伊薩瑞爾漫不經心道,“我隻是覺得如果再有類似情況出現,我們可以約定好口令。我會記下你的聲紋,把口令收集進初始程序,這樣即使我再次失去記憶,你也可以輕易將我喚醒,而不需要再往我心口開個窟窿。”
唐靖西:“就像‘Hey,Siri’那樣?”
伊薩瑞爾頷首:“對。”
“可以啊。”唐靖西莞爾,“要用什麼口令?”
伊薩瑞爾腳下停住,認真思考過後,他不緊不慢道:“你就說‘Isariel,wake up’。”說完,他飛快在對方唇上親了一下,狡黠補充,“然後再這樣。”
唐靖西:“……”
“步驟不能省略。”監督先生正直提醒,“初始程序一經編譯不得修改,擅自略過會導致口令失效。”
“噢。”唐靖西說,“那大不了再給你一槍。”
伊薩瑞爾笑得泰然自若:“你就那麼狠心?”
“當然。”唐靖西從善如流,“無論抱過、吻過,還是睡過,這些隻能算是了解和接觸的深入,是我們之間存在某種關係的證明。”
“但如果你的存在威脅到了我的生命安全,不好意思,我不是狠心,我是沒有心。”
伊薩瑞爾:“……”
原來自己遵循本能、真心以待的那個人,就……
是個狼滅?!
——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