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久後鬨饑荒,江蒙便把它賣掉了。
她把賣的錢塞在枕頭底下,趁天還未亮,悄悄走出吳嬸家。天還黑著,空氣冰冷,她攏攏破棉衣,攥緊刀柄,沉默地一個人走出村子。
這次她在外頭晃蕩了整整一年,跪著要過飯,給大戶當過短工,除了賣肉什麼都乾,幸而最終沒餓死。等她回到村子,大家一時半會兒都沒認出她來。
她忐忑地走到吳嬸家,十分的害怕吳嬸和當年她娘一樣,揍得她幾天下不來床。所以當吳嬸的巴掌拍到她身上時,她還鬆了口氣:吳嬸沒用掃帚,勁兒也比她娘小多了。
“多你一張嘴我們就能餓死嗎?”吳嬸哭道,“下次再敢亂跑,我非打斷你的腿。”
江蒙倒不怕了,憑她那點兒力氣,很難做到啊。
她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平時呆在吳嬸家,隔三差五有人來叫她吃飯,她也就去。
唯獨老秀才叫她,她不去。
這樣今天到這家,明天到那家,江蒙慢慢長大。身體抽條,骨骼堅硬,麵龐輪廓明晰。眉眼濃黑,嘴唇紅潤,俊的遠近聞名。
來說親的媒人踏破門檻,吳嬸樂的見牙不見眼,嫌這個矮嫌那個瘦,誓要挑一個十全十美的女婿。可惜她總挑不出來,後來也再沒機會挑了。
村裡老人說大概是當今皇上殘暴無德,上天才會頻頻降下災禍,這樣的大旱誰都沒見過。江蒙光腳走在田裡,腳底板被燙的生疼。堅硬乾燥的土地裂成一片一片,兩旁的穗子全是空的,手一捏,碎成渣子掉下去。
大家上山下河,扒樹皮,撈魚蝦,後來樹禿了,水乾了,終於吃無可吃。這時縣裡官差來到,說皇上要遠征高句麗,你等必須交軍糧,一粒也不能少。
打死的那個老伯,江蒙在他家裡吃過飯。他家愛吃紅薯,老給她紅薯乾,比彆家的都甜。二毛和其他人一塊兒被抓走了,撕心裂肺地衝她喊,照顧好我娘!
江蒙趕回家,吳嬸躺在床上,肚子鼓得高高的,江蒙曉得那裡頭是觀音土。她身上衣裳換過,似乎是出了趟門回來,額角都是汗,急促地喘著氣。
她說不出話,隻伸手哆哆嗦嗦指著牆角的糧缸。
江蒙走過去,路過吳嬸的嫁妝箱子時,吃驚的發現那總是上著鎖的描紅箱子,竟然是開著的,裡頭空空如也。
她揭開糧缸蓋。
裡頭竟然是一筐窩頭。
江蒙愣了,蓋上蓋子,走回再無動靜的吳嬸床邊。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呆立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望著床上人灰敗的臉,忽然感覺很空。
不是餓,就是空,好像天地間隻剩她一個人。腦袋是木的,什麼都想不起來,隻是機械地把人背起來,邁動腿,走到後山挖坑。
她大張著兩眼,心裡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隻是手裡的鐵鏟不停。挖到石頭,手臂被震得發麻,也隻當感覺不到。挖好了坑,把人埋進去,對著眼前低矮的小土堆,她仍舊很茫然。
“照顧好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