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寧向東就被床頭櫃上的電話分機吵醒了,迷迷糊糊拿起電話,聽筒裡傳來龔強沙啞的聲音:“起床了東子,請你吃早飯,南馬路老童家的麻葉老豆腐咋樣?”
“不去!”睡眠被打攪,完全沒有好心情。
“那水西關的烙餅羊雜湯?要不南肖牆的水粉糠窩窩?”
寧向東摟著電話,衝著聽筒那邊運了運氣:“你是不是瘋了,這才幾點就起床?”
“實話告訴你吧,我一晚上就沒睡,”龔強壓著嗓子低聲說,語氣裡透著興奮:“哥們把魂鬥**通關了!”
寧向東徹底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我可嚴肅告訴你龔強,富貴不壓身,這才幾個錢,你就火燒屁股飄起來了。”
“沒沒,就是多少有點小興奮,再說憑勞動致富不違法吧!”
“是不違法,不過知道的人多了,就輪不到你致富了,”寧向東拿出教育低幼兒童的語氣:“在中國,最不缺的就是勤勞的人。”
電話那頭龔強出了一頭汗,說的是啊,二廠的貨給誰不是賣,憑什麼讓一個剛剛入廠不久的學徒工獨占了:“這麼一說咱還是見個麵吧,邊吃邊聊。”
“那就去橋頭街熗鍋麵吧,大早晨有湯有水舒服點。”
放下電話,一番洗漱,寧向東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正好被剛起床的霍敏芝看到:“大早晨乾什麼去?也不吃飯了?”
“彆管了媽,我出去吃。”寧向東說完帶上門就走了。
霍敏芝呆了片刻,連忙回臥室對寧鑒良說道:“老頭子,你說這個小三,從出了院就見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麵乾什麼,還有送他去醫院那個女的,幾乎隔天就打電話來,也不知是什麼關係……”
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寧鑒良就被吵醒了,這時正拿著一本《彈性力學》晨讀,此刻被老婆打斷,便沒好氣地說:“什麼關係?那姑娘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正經人家的孩子,你要不放心,自己問問你寶貝兒子不就行了?”
“我寶貝兒子?不是你寶貝兒子?他可是姓寧,沒跟我姓霍,”霍敏芝氣道:“你還是抓緊時間去安置辦問問,什麼時候分配,這每天在家裡晃來晃去無所事事的,我看著不放心。”
吃早飯的時候,二女兒寧向紅才起床,懶洋洋地坐在餐桌前,說道:“三弟一回來不是不著家就是大早晨吵得彆人沒法睡覺,我都沒休息好,我這兩天在廠裡盯紡車,快累死了。”
霍敏芝一聽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惡狠狠地對女兒說:“你趕緊跟你們廠那個叫趙寶庫的斷了聽見沒?找哪兒的不行,非找個你們廠的!”
“什麼找啊找的,我們隻是工友,關係好點罷了,”寧向紅白了老媽一眼:“再說了我一個並紡的女工,你讓我找啥樣的?人家也得能看上我啊!”
“並紡怎麼了?工資高,待遇好!”說著又對寧鑒良道:“小三的工作爭取分配到並鋼,市裡就這倆單位數得著了。”
“得了吧媽,你沒聽人家都說‘好男不進並鋼,好女不進並紡嗎?’你把我逼到紡織廠不說,現在又坑老三。”
“說的什麼屁話!”霍敏芝生氣道:“跟什麼人學什麼,趕緊跟你那個好工友斷交,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媽,我說您去醫院看看吧,你大概到更年期了,科學保養,爭取平安過度哈。”
女兒話音剛落,寧鑒良一口熱粥噴出來,笑得嗬嗬直喘,霍敏芝見狀火冒三丈,衝著女兒伸手欲打,卻被寧向紅躲開了。
“我上班去了啊,時間要來不及了,”寧向紅伸手抓起一個包子,走到門口又轉頭對霍敏芝說了一句:“親愛的媽媽,彆忘了抽空去醫院看看啊,操心讓人老,健康最重要。”
霍敏芝操起桌上的抹布扔過去,卻扔在了門上,寧向紅早就關門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