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圍牆外邊有一顆老樹,枝丫叢生,長的很有野趣,在他眼裡,那就是天然的爬梯。
如今二塑正在改製,生產任務幾乎為零,早已不再三班倒,而且傳出風聲,下一步可能連長白班也不用見天去了,所有在崗職工輪流值班,因為工時不夠,全勤工資也不發了,上幾天班發幾天工資。
這個星期,輪到吳力千他們車間當班。
每天中午,他趁著沒什麼人,帶著沾了肉湯的饅頭去喂庫房看門的土狗,土狗很快就把吳力千認成了新主人,隻要一看見他過來,尾巴搖的像風扇,而吳力千也不閒著,東找一塊磚,西撿一片瓦,隨意的扔在牆根下邊。
終於在一天的淩晨四點,他被提前設置好的鬨鐘喚醒,獨自鑽出被窩,悄悄起身了。
從他家到二廠的外牆根,一路上隻遇到一個騎著自行車,馱著兩隻大洋鐵皮桶送牛奶的人。
來到老樹下,吳力千隱在黑暗中,側耳傾聽,四周沒有一點聲音,人們都沉浸在黎明前最後一次深度睡眠中。
在樹下停留了很久,他才像一隻貓一樣,順著樹杈,悄悄爬上牆頭,隨後伏低身體,再次豎起耳朵靜靜的聽,果然,牆下傳來發自喉嚨深處的低吠聲。
那隻土狗同樣悄無聲息潛伏過來,發現牆頭的異常,做出了攻擊準備。
每天晚上,被解去套索的土狗,整夜在庫區裡溜達。
吳力千摸出饅頭,扔下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食物。
土狗歡喜的蹦了一下,撲上去大嚼,一邊吃一邊仰頭看著吳力千,發出嚶嚶的撒嬌聲。
從牆頭蹦下去,親熱的拍拍狗頭,狗兒嗚嗚幾聲打著招呼。
一切都在計算中穩步推進。
進了庫房,先從最裡邊的電機下手。
這批電機瓦數大,機器裡邊的漆包線直徑有半個小手指粗細,扁平狀。
吳力千極為耐心,一圈圈往下拆,心裡估算著長度差不多了才用手鉗截斷,隨即一圈圈開始往腰間纏。
當感覺重量接近承受的限度時,他停了手,將電機重新偽裝,外殼恢複原狀。
穿好自己的外衣,嘗試著原地蹦躍幾下,絲毫不影響行動,吳力千才走到庫房門口,謹慎的觀察。
土狗已經不見了,他把地麵殘留的飯渣以腳撥土,掩蓋好後,才把那些碎磚破瓦攏在牆根下,踩在上麵,從容的翻牆離去。
回到家中,天才剛麻麻亮,父母在自己的臥房鼾聲如雷。
吳力千走進廚房,把腰裡的漆包線一圈圈取下來,團成一團,塞到灶台下邊一個閒著沒有用的灶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