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白姑皺著眉頭:“老夫人不得不防,如今整個蘇家裡外庶務都是她一人在操持,雖說庫房鑰匙是在您這,可她真要存了心動點什麼手腳,又哪裡會讓您知道。”
古氏捶胸頓足,咬牙道:“當年我就不同意她進門,命硬的蹄子,害死我兒,如今讓她給我重華孫兒找西席,她也能趁機鬼混,她定然不儘心!”
白姑連聲附和:“老奴的大夫人喲,重華小公子都不是她肚皮裡爬出來的,這世上繼母哪個是真心實意?”
這話仿佛火上澆油,讓古氏萬分痛心:“她的話我不能信,白姑你差人去白澤書院打聽打聽,若扶風先生有真才實學,我就親自去請,重華啟蒙的事,不能要她插手了!”
白姑自然應下,她心思微動,又建議道:“老夫人,老奴以為還是在大夫人身邊安個人的好,不然像今日她出門見了誰遇見了誰,咱們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提醒了古氏,她抓著白姑手背道:“對,讓你女兒香巧過去,就說我吩咐的,她不敢不要。”
白姑笑了起來,拍胸脯保證:“老夫人放心,老奴讓香巧將大夫人看好了,每日都來跟您回稟。”
福壽堂古氏的決定,薑琴娘一無所知。
也興許她是知道一些的,但目下沒心力理會。
她滿腹心事地回了汀蘭閣,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又覺得被雲鍛碰過的脖子臟的膈應,當即要了熱水沐浴。
熱氣蒸騰的浴桶裡頭,嫣紅山薔薇花瓣朵朵芬芳,青絲如雲,垂墜熱水裡,飄忽似水草。
薑琴娘邊很用力地搓著脖子,細嫩的皮膚被搓得通紅,還隱隱灼痛。
她借著那點痛意,心底壓抑多時的委屈無助瞬時爆發,再憋忍不住,痛痛快快地哭出聲來。
這一番沐浴,她足足用了三桶水,傳到福壽堂那邊,更惹來古氏的疑心。
半個時辰後,她換了身輕便的衣裳,見眼睛紅腫的不像話,多少抹了點脂粉遮掩。
“母親,母親,你給我請的先生呢?” 一五六歲總角稚童這時蹦跳著進來。
小孩胖乎乎的,唇紅齒白,穿一身杏黃底團花小錦衣,脖子上帶著赤金如意的項圈,格外乖巧可愛。
他見薑琴娘神色不渝,乖乖地拽著她袖子,小心翼翼的問:“母親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有壞人欺負你了?”
薑琴娘終於露出一點笑容,她彎腰將小孩抱起來坐腿上:“沒有,是沙子進眼睛了。”
小孩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長睫毛忽閃忽閃的,軟糯得讓人心都化了。
他定定望著薑琴娘,忽然說:“母親,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長大保護你了。”
小孩兒說著,踮起腳夠著手去摸她眼睛。
薑琴娘眼泛淚意,隻覺這些年再多的辛苦,如今都是值得的。
她低頭蹭了蹭小孩兒奶香的臉,岔開話題道:“母親務必給咱們重華請個最好的先生,所以再等幾日。”
蘇重華抓著她手,軟萌萌的說:“好吧,不過母親要快一點,我想學寫字了。”
薑琴娘終於露出點笑容,親了口小孩兒:“為什麼?重華不是要下年才滿六歲嗎?”
蘇重華晃著腦袋,一本正經的說:“我學了字就長大了,可以幫母親分擔,讓母親每天隻用賞賞花吃吃茶就行了。”
薑琴娘心下熨帖極了,繼子年紀雖小,可有這樣的孝心,也不枉她視如己出地待他。
“重華不用著急,慢慢做好學問,往後考取功名才是大事。”薑琴娘溫言細語的說。
她口吻綿軟,又挾裹真心,讓小孩兒心生親近,萬分喜歡。
小孩兒往外頭看了看,沒有外人,他才悄悄地湊到薑琴娘耳邊,親親熱熱地喊:“娘親,娘親……”
薑琴娘高興:“噯!”
小孩兒拱進她懷裡,又孺慕又粘人:“娘親,今晚上我和你一起睡覺吧,咱們不讓祖母知道好不好?”
薑琴娘本想答應,一抬眼就見赤朱麵色焦急地站在門口,她身邊還跟著個表情不好的老婆子。
她心尖顫了幾顫,將蘇重華放下來:“重華,今晚上娘親有正事,明天,明天晌午,娘親陪你午睡可好?”
蘇重華翹起小嘴,有點不太開心。
不過,小孩兒還是很懂事:“娘親要說話算話。”
“好,一言為定!”薑琴娘揉了把蘇重華細軟的頭發,將人哄去了院子裡玩耍才招手讓赤朱進來。
哪知,赤朱進門雙腿一軟,咚地摔倒在薑琴娘腳邊。
她抖著嘴皮子上,牙關打顫:“夫,大夫人出事了……”
落後一步的老婆子,上前低聲道:“大夫人,雲二爺他死了!”
仿佛晴天霹靂,薑琴娘睜大了眸子,難以置信:“你說誰……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