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應都發生在點光火石之間,薑琴娘的忽然出現和正欲請辭的楚辭在門檻處撞了個滿懷!
然後,她整個人倏的就暈厥了過去,楚辭眼疾手快,在婢女之前將人抱住攬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楚辭隻覺得懷裡綿軟,像擁著一團陽光下曬過的新棉,散著靡靡幽香,輕柔妙曼的不可思議,讓他不由得再抱緊一點。
澄琉睜大了眸子,她手還僵在那遲遲收不回來,且她看得清清楚楚,這撞了她家夫人的男子剛才抱住人的時候,還隱晦地將她家夫人往懷裡按了按。
她心頭一怒,伸手就要去奪人:“你是何人?還我家夫人來!”
點漆星目微撩,飛快躥過灩瀲流光,楚辭看了眼澄琉。
那一眼,清冷如冰,帶著棱棱銳角,將澄琉懾地倒退半步。
這……這到底是什麼人?
“琴娘?琴娘這是怎的了?”楚辭身後傳來老夫人古氏的聲音。
他繃著臉,抱著人轉身,再麵對古氏之時,懷裡的薑琴娘已經離他約有一拳頭的距離,沒有肌膚緊挨,也沒有過分親近,規規矩矩的,比誰都懂禮。
澄琉捂住小嘴,這人竟然如此兩麵三刀!
“老夫人,大夫人臉色很不好,應當是操勞過度,還是請個大夫來診診的好。”他說著這話,讓古氏看到薑琴娘蒼白的臉色。
隨後,他也不說把人遞出去,居然折身回廳,三兩步上榻,小心翼翼得把懷裡的人安放到柔軟的褥子上。
古氏反應過來,忙對白姑揮手:“快,請唐大夫過來。”
白姑嘴裡應是,手腳不慢,眼瞅著就跑出去了。
古氏到榻邊,俯身看了看,當即皺起眉頭。
薑琴娘原本略有嬰兒肥的嫩臉,此時清減了一圈,下頜都尖了,她閉著長卷睫羽,眼下有青黛,整張臉白的沒有血色,便是那丹朱紅唇,也不複光澤。
瞧著,真真讓人心疼。
“澄琉,你來說說,你家大夫人這幾日都在忙甚?”古氏法令紋深刻起來,那模樣頗有些嚇人。
澄琉噗通一聲跪地上,將賬冊舉過頭頂,一五一十的道:“大夫人這幾日都在看賬,偶爾問起婢子外頭的情形,婢子觀大夫人這幾日吃不下睡不好,愁眉不展,興許是受了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
古氏抿著唇,暗自剜了還暈著的薑琴娘一眼,礙於楚辭在,她也不好多說。
“真是個眼皮子淺,心思還深的,嘴長彆人身上,還能如何,也不知到底在介懷個甚?”古氏低聲埋怨了句。
轉頭,她便對楚辭笑著道:“扶風先生讓您見笑了,您看還是依咱們剛才說好的,您今日便可從書院搬過來,兩天後是黃道吉日,恰可行拜師禮,如何?”
早在榴花林那日,楚辭就察覺薑琴娘並不是很想聘請他過府當西席,索性他今日就親自登門,幾句話功夫便和古氏談妥。
他拱手,一派斯文:“楚某,恭敬不如從命。”
古氏臉上笑開了花,同時她暗自慶幸,好在不曾偏聽薑琴娘的話!
今日一見,這扶風先生學識淵博不說,舉止還端方君子,就剛才迫不得已抱人的時候,還離身遠遠的。
這等重規矩,懂禮儀,還曾是王公勳貴的啟蒙恩師,做她孫兒的西席再合適不過了!
“那束脩,先生以為俸多少合適?老婦見識少,不曾去過京城,故而不知先生從前是幾何?”古氏口吻小心翼翼中帶著些討好,生怕得罪了楚辭。
楚辭一本正經的道:“束脩麼,不論多寡,圖得個朝夕糊口,不去尋柴米就好了。”
這反而讓古氏不好接話了,她猶豫了會,又看了眼依舊沒轉醒的薑琴娘,索性道:“那月俸五兩可行?”
當下大殷,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花銷也不過才七八兩,稍微闊綽一些的,也就十兩罷了。
蘇家作為安仁縣富戶,其實家底很是殷實,所以古氏話一出口,就覺得說少了。
“不然,十兩?”她又急急補充道。
楚辭左手拇指食指相互摩挲,這一家子,頭一回在榴花林,薑琴娘出手就是十兩,要他隨意拿去吃茶,今個束脩,還是月俸,一張嘴又是十兩。
他失笑,搖頭正色道:“老夫人嚴重了,如此厚待楚某受之有愧,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束脩最多二兩足矣,若是再多,楚某怕是不能給府上小公子啟蒙了。”
聽聞這話,古氏滿意得不能再滿意,張口就拍板:“那就二兩,外加一季兩套衣裳,先生過府後,需要甚儘管跟琴娘提就是,她都會一一安排好。”
這頭薑琴娘還昏迷不醒著,兩人幾句話就將西席此事決定了。
須臾,白姑請了唐大夫進門,左右也不過才過去一刻鐘。
唐大夫是個頭須皆白的老翁,他背著藥箱,快步進來,藥箱都來不及放下就伸手給薑琴娘把脈。
“唐大夫,我兒媳這是怎的了?”古氏關切問道。
到底蘇府上下,都還需要薑琴娘操持,她這一倒,古氏心裡就沒底了。
唐大夫皺著眉頭道:“血氣不足,還憂思過重,鬱結於心,又受了驚嚇,寒氣入體,故而病來如山倒,要好生調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