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羅氏又問:“琴娘,你說老大那異姓兄弟每年都這樣送銀子來,往後他要回來了,咱們是不是該去看望看望?”
薑琴娘早考慮過了:“您不用擔心,我冬天的時候都有送厚實的棉衣過去,等公輸大伯從沙場上回來,我去瞧瞧他,他若有難處我能幫上的都幫。”
一直站邊上從頭聽到尾的楚辭眸光微凜,棉衣?
他似乎想起什麼,忽的勾起嘴角冷笑了聲。
一行人慢吞吞地到羅氏屋裡,今個一大家人都在,楚辭進門就見一精神矍鑠的老翁,還有一皮膚黝黑的漢子。
薑琴娘又與他介紹了番,老翁自然是白長壽,羅氏之夫一家之主,漢子叫白鐵頭,是羅氏的二兒子,張氏夫婿,家裡本來還有個四歲的小孩兒,這會正同蘇重華在外頭玩耍。
薑琴娘人沒坐下,就道:“家裡可是有香燭?我想同青鬆上一柱香。”
白青鬆,正是薑琴娘第二任亡夫的名諱。
白長壽點了點頭,他搓了下指關節粗大的手:“去吧。”
薑琴娘遂同羅氏去了供奉靈牌的小祠堂,雲村的人都是同宗,所以靈牌自然也是都是擺在一塊,白家祠堂恰好就在村中央。
楚辭瞧著她出去,光暈打下來,將她背影染上一層不真切的朦朧感。
白長壽和白鐵頭都是目不識丁的鄉下人,見楚辭穿著光鮮,一身氣度斯文君子,一時間竟是找不到話說。
張氏自顧自去了灶房,燒了熱水端上來後,便沒再露臉。
白長壽踟躕良久,拘束的道:“先生隨意,隨意。”
楚辭呷了口茶水,他撩袍起身:“我去外頭看看。”
白長壽連忙吩咐白鐵頭:“老二,你跟著先生,隨先生吩咐。”
白鐵頭是個木訥的老實人,一臉憨厚,楚辭打量他眉目,瞧出幾分的熟悉來。
他背著手,站在院落竹籬處,竹製的門庭雖不夠奢華,可多了幾分質樸純粹,籬上還攀援生長著粉色的山薔薇。
這時節,正是山薔薇盛開的時候,小朵小朵的嬌豔花朵藏在翠蓋之間,香氣撲鼻,惹來蜂蝶嗡嗡。
楚辭背著手遠眺山巒,放眼看去,滿目都是蒼翠桑樹,或深或淺的簇蔟葉片,疊巒而起,頗有一番波瀾逶迤的美。
“你哥不在後,琴娘是怎的又嫁到了蘇家?”楚辭忽的問。
白鐵頭愣了下,甕聲甕氣的道:“大哥曾送回來一封放妻書,嫂子被羅村娘家的人接了回去,她弟弟要娶親沒銀子下聘,他們瞞著嫂嫂以五十兩的價格把人賣給了蘇家。”
楚辭怔然,星目之中寒涼乍起:“哼,五十兩可真便宜。”
白鐵頭點了點頭:“我爹趕去的時候嫂嫂已經被蘇家人帶走,我們也沒辦法,早知道薑家會那樣做,大哥那封放妻書就不會給嫂嫂。”
楚辭思忖片刻:“琴娘和羅村娘家人可還有來往?”
聞言,白鐵頭搖頭:“蘇家大公子那會還沒死,他讓薑家人簽了契,嫂嫂現在是蘇家人,和薑家沒關係。”
楚辭皺起眉頭,心頭暗潮翻湧,森寒冰冷:“那契呢?”
白鐵頭摸了摸後腦勺,老老實實地回道:“這個我不曉得,沒聽嫂嫂說過,約莫那契在蘇家吧。”
楚辭沒說話,他站在竹門庭的陰影裡,有薔薇藤條夠出來刮著他袍裾,他臉上的表情就諱莫如深。
白鐵頭看了他好幾眼,猶豫道:“先生,我家嫂嫂人很好,也很守婦道,不像彆人說的那樣。”
他似乎擔心楚辭會有成見,便想多說幾句薑琴娘的好話,可人嘴笨,憋了半天隻說出來這麼一句。
楚辭斜他一眼,神色意味深長:“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說著,他往後退了兩步,站到烈日下的竹籬邊,一手靠竹籬上,一手隨意掐了朵山薔薇。
白鐵頭眼瞳驟然一縮,整個人有片刻的恍惚,眼前的人一瞬間仿佛很眼熟,就好像他很多年前見過。
楚辭嗤笑一聲:“白憨子?當真憨,和你大哥可一點都不一樣。”
“啊!”白鐵頭怪叫一聲,指著楚辭結結巴巴地道:“你……我記起來了……你是……是……”
說了半天,他還是記不起名字來,隻曉得這人是當年確實是見過的,還曾在他家住了一段時日。
“公……公……”白鐵頭使勁撓頭發,不確定地想起個名字來,“你是公公輸……”
“老二,你和先生站門口作甚?”冷不丁羅氏聲音響起。
楚辭回頭,就見攙扶著羅氏的薑琴娘臉色正正站在他背後,距離不過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