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把銀子扔河裡打水漂,這輩子你們也休想拿到半文!”
清冷冷的話語,雖是綿軟,可其中蘊含的決絕讓人心驚。
薑家一門皆怒不可遏,薑父既是肉疼又是憤恨,他跳腳怒吼:“你這個畜生,早曉得老子當年還不如把你賣到窯子裡,每月還能收回來點銀子。”
說完這話,滿腔的怒火尋不到發泄的地方,薑父手一揮,一個大耳刮子就抽在薑母臉上,將人打的來睡在地上,呻O吟著半天爬不起來。
薑琴娘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整個薑家,她便是不待見所有人,可對懦弱的生母,她到底還是有幾分的情分在。
她也很清楚,薑母對她不是沒有母女情,可她太過軟弱無能,像株菟絲,一輩子依附著男人才能活下去,既是可悲又是可憐。
她從前跟她說:“琴娘,這都是女人的命,命啊,你要學會認命。”
“薑琴娘!”老態龍鐘的薑家高祖開口了,耷拉的鬆弛眼瞼下躥過精光,“當年你兄弟要娶親沒錢下聘,把你嫁去蘇家,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如今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也不該忘本,該想著沒有你爹娘應允,你能去到蘇家有今日?”
薑琴娘心頭的酸澀湧上來,就像是含了黃連,舌根又苦又麻。
憤怒猶如洪澇席卷咆哮,混著血液,奔湧到四肢百骸,她氣得眼梢泛紅,嬌軀顫抖。
“老祖!”她悲憤如杜鵑啼血,“那是賣,白紙黑字寫著契,把我當牲口賣給蘇家,我今時今日的地位,那是我給蘇家做牛當馬自己掙來的,和誰都沒關係!”
老祖板著臉,定定看著她。
這麼多年,諸多的委屈都已化為沉釀,再苦再澀,都被她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
薑琴娘那張嫩氣的臉上頭一回出現狠色,像是不服輸的小母狼:“我將話撂在這,給雲村的銀子那是白青鬆沙場上異姓兄弟給的安撫銀錢,和你們沒有任何乾係,誰敢動那銀子的歪心思,那就對簿公堂!”
說完這話,她又譏笑了聲:“連死人的銀錢你們都要垂涎,誰給你們的臉?”
這話就很嚴重了,讓老祖臉色變了幾變,畢竟他這個年紀的人,半截身子骨都埋進了土裡,最是忌諱死不死的。
薑琴娘的話引起雲村人的共情,當年抓人上沙場,雲村的青壯年去的最多,然而竟是一個都沒有回來,彆村的三不五時的就有人揣著不菲餉銀歸家,好不風光。
後來有人去打聽,才曉得雲村出去的男人們都被編製在一個隊裡,那一隊的人上陣殺敵遭了埋伏,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能活著。
很長時間裡,雲村都死氣沉沉的,家家戶戶少了頂梁柱,天都塌了,好在鄉裡鄉親的彼此相互扶持著緩了過來。
又兼薑琴娘掌管蘇家後,對雲村多有照拂,便是公輸每年也都送銀子回來,雖是不多,但總也是心意,關鍵之時到底能應急。
羅村人這樣明搶,無異於是在掀雲村人的傷疤。
“那是公輸大兄弟給俺家死鬼的,憑甚給你們薑家?”頭上包著布巾的婦人站出來一口唾沫就吐過去。
“對,去找裡正來評評理,你們羅村的欺人太甚!”其他人應和著。
“就是,我去找裡正。”當即就有人轉身就跑去沱河對岸找裡正。
雲村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占著理兒,到底讓薑家人多了幾分懼意,薑琴娘那些堂叔伯已經心生退意,便是老祖都恨恨瞪了薑琴娘一眼,準備回去了。
就在此時,薑祖德去喊的羅村人三五成群地來了。
羅村人一近前,還沒弄明白是怎的一回事,就見雲村人群情激奮,這還得了,就像是捅破了的馬蜂窩,一發不可收拾地對上了。
兩村的人多年臨沱河而居,又都是種桑養蠶的,免不得了早就有雞毛蒜皮的矛盾。
平素沒人去挑釁,那些小矛盾在裡正的調和下,也無傷大雅。
可今日這情形,一眾雲村的人圍繞著薑家人討伐,手裡拿著各種農具,那模樣可不就是要打架來著!
羅村的漢子們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衝進來,有些人嘴裡還嚷著:“乾甚?欺負咱們羅村沒人是不?”
有一個人動手,就仿佛是一個訊號,簡直新仇舊恨,兩村的人頓時撕打開了。
男人對上男人,女人罵上女人,誰都不逞多讓。
白鐵頭一腳踹翻一個渾水摸魚想占薑琴娘便宜的羅村地痞,手頭扁擔一橫,凶神惡煞地怒吼過去。
喝退了地痞,白長壽在一邊護著薑琴娘和羅氏以及張氏往一邊退。
薑琴娘扶著羅氏,腳下踉蹌,她白著臉,氣得五臟六腑都在痛,混亂之中,她更是瞥見薑家那一眾已經退到最後麵,再是卑劣不過。
白長壽揮了揮鋤禾,到底老了,抵不住遂道:“老婆子帶著琴娘和張氏回去。”
羅氏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她簡直恨毒了薑家,又心疼壞了薑琴娘。
攤上這樣的娘家,這還能有好日子過?
眼看事態發展越演越烈,有那年輕的漢子打出真火來,手下不留手,把人打的頭破血流亦不罷手,那架勢非得要弄死人——
“嗚啦嗚啦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