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030章 我再輕點(2 / 2)

薑琴娘頓手:“疼了?”

不等楚辭回答,她又說:“我再輕點,你忍忍。”

說著,不自覺的,每戳破一個水泡,她就低頭噘起丹朱紅唇吹吹,像把楚辭當小孩兒哄了一般。

楚辭啞然,但心頭悸動迭起,密密麻麻,就像是有無數小兔子在四下撒野亂跳,砰砰砰地停不下來。

戳完水泡,薑琴娘又往他手背上抹了一層藥膏,那藥膏裡頭含香草,抹開來,清涼滋潤,就像是泡在了冰水裡頭。

“這藥膏是專治燒傷,早晚各一次,不可沾水,三天就能好。”薑琴娘順便叮囑了番。

待兩隻手都處理了,薑琴娘往帕子上擦了擦繡花針:“還有何處有傷?”

楚辭輕笑了聲,星目生輝,瀲灩粼粼:“沒了,其他地方沒傷。”

薑琴娘遂收了針:“先生這幾日養著,繡房那邊我會吩咐下去,再多給先生製幾件衣裳,想要吃甚也直接說就是。”

任何小細節她都記在心上,曉得他衝進烈焰之中時又壞了件外裳,本就不多,索性再多給製幾件也是成的。

楚辭勾了勾嘴角:“什麼都成?”

薑琴娘看他一眼,笑道:“我會哄騙先生不成?”

白嫩麵頰上的梨渦淺顯,小小的,圓圓的,很是可人。

她還跟赤朱吩咐:“去跟澄琉說一聲,這幾日先生不便,讓她過來伺候。”

“不用,”楚辭連忙推辭,“我不習慣有人跟在身邊,隻是……”

“隻是什麼?”薑琴娘疑惑問。

楚辭瞅著她,揚了下手:“雙手不便,不知琴娘可否早晚抽空幫我上藥?”

聽聞這話,薑琴娘怔然,她抬頭就見他眸色神幽,點漆黑瞳裡映著一個小小的她,既是專注又是情深的模樣。

不期然,薑琴娘心慢跳了半拍。

“不然,還是算了。”楚辭見她沒說話,垂著眼,抹了藥膏的雙手擱到雙膝上。

那表情說不上來的黯然,好似還有點失望。

“我讓婢女過來。”半晌薑琴娘道了句。

楚辭瞄她一眼,口吻生硬的道:“不用,我不喜歡。”

他說著,伸手去端案幾上的茶盞,誰曉得指尖一碰,就將茶盞打翻,淋了一手背的溫熱茶水。

“嘶!”他抽了口冷氣,甩了甩手。

“不要動!”薑琴娘驚了下,她一把抓過他手,撚起帕子輕輕蓋上去,讓帕子吸乾茶水。

她還板著臉:“跟你說了碰不得水,也揉搓不得,皮都要掉的……”

“那你早晚幫我上藥,”楚辭揚下頜,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半點都不妥協,“我不要彆人。”

他端著一張清雋君子的臉,說著這等近乎無賴的話,叫人哭笑不得。

薑琴娘啞然,她看了眼侯在門外的赤朱,壓低了嗓音道:“先生,我真不值得先生這樣厚愛。”

楚辭哂笑:“厚不厚愛,那是我的事,你也管不著不是,所以你來幫我上藥可好?”

他頑固不化,好似認準了她,就誰都不要。

薑琴娘無法,目光落在他一雙紅腫的手背,原本修長白瓷的手,腫得不像話,讓她是愧疚又心軟。

她遂點頭:“好,早晚我都過來幫你上藥。”

楚辭揚眉,眉目都舒展明亮了,看著她的目光更是灼熱。

薑琴娘不敢和他對視,低頭又打量起他的手背來,有藥膏沒抹勻的地方,又伸指尖蹭兩下。

楚辭不逗她,說起正事來:“布帛坊走水了,老夫人怎麼說?”

薑琴娘臉上表情淡了:“她想讓我出麵收拾爛攤子。”

楚辭皺起眉頭:“那你怎麼想的?”

薑琴娘搖頭歎息,眼梢帶出嘲諷:“攤子都爛了要怎麼收拾?我又不是神仙,沒那本事,先看著吧,往後再論。”

楚辭思忖片刻,忽的低笑道:“琴娘,你想不想重新掌權?”

對這話,薑琴娘似乎不太明白,隻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他。

楚辭被那雙純然的眸子看的心尖發癢,他輕咳一聲說:“所謂不破不立,攤子爛了,可以再拉扯一個,拉扯一個你的一言堂,沒誰敢再指手畫腳,如此不用等到重華長大,整個蘇家你說了算。”

薑琴娘不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往日拋頭露麵那都是迫不得已。

當年蘇大公子將她買回來,見她在術數在頗有天份,女紅也還不錯,便試著教導她一些生意上的事。

這一教,蘇大公子就驚訝了,薑琴娘原本他想象中的有本事,且眼光很準,又時常有新奇不拘一格的想法。

蘇家另外兩房是撐不起來的,沒誰曉得,蘇大公子當時就下了個驚駭世俗的決定——培養薑氏,將蘇家交給她!

兩年三過去,事實證明蘇大公子沒看錯人。

薑琴娘將蘇家裡外都打理的很好,還對蘇重華視如己出,世上沒幾個女人能做到她這般地步。

所以,即便是後來古氏百般苛待,外頭名聲再是不好,她也不曾想過要將蘇家改姓薑。

最多隻是將蘇重華好生養大,媳婦熬成婆後,她總能解脫的。

然目下,她聽出了楚辭話裡的意思。

她愕然,指尖一顫:“你……我……”

楚辭點頭,口吻誘惑:“與其將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何不自己就成為希望?”

他見薑琴娘在思考,繼續說:“琴娘,你也不想看到蘇家敗落,這同你的計劃不附和,但你捫心自問,古氏和蘇二、三爺,他們三人能是個拎得清的?處處阻礙於你,讓你手腳不得施展,還把布帛坊給倒騰沒了,再作下去,保不齊繡房也保不住!”

“這,是你希望看到的?”

最後一問,仿佛一記悶雷,打在薑琴娘耳邊,震耳發聵,響徹天際。

薑琴娘握起手,修長的指甲掐進手心裡。

“琴娘,”楚辭手覆上她手,一點一點掰開她手指頭,瞧著那粉嫩嫩的指尖,恰若春風,似明媚粉桃,嬌嬌動人,“你若想重掌蘇家,我自然幫你。”

薑琴娘眼瞳驟然一縮,她看著他,好半晌才問:“布帛坊沒了,蘇家此次危機,你要如何幫?”

她心裡其實有個模糊的想法,但還不是很清晰。

楚辭笑了,笑聲清越悠長,像是微涼薄荷,舌尖含上一點,整個發肺腑一並涼了。

“你想我如何幫都成的,”他揉著她指尖,愛不釋手,稀罕的緊,“我應該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有些能耐。”

指尖的異樣讓薑琴娘反應過來,她猛地抽回手,耳根不自覺就燙了:“我要想想。”

說完這話,她起身拔腿就跑了,腳步倉惶,仿佛有惡狼在追趕一樣。

楚辭笑出聲來,他偏頭看著她背影,喊了聲:“琴娘,明早我等你過來。”

薑琴娘左腳絆右腳,一個趔趄差點摔了。

她回頭,如墨黑眸瞪了他一眼,自以為凶巴巴的,可渾然不曉得,嬌軟身姿在那,再是凶都跟撒嬌似的,不僅威懾不了,還勾得人心癢難耐,隻想按著她狠狠欺負一番才罷休。

薑琴娘幾乎一路小跑地回了汀蘭閣,甫一踏進房門,她才發現自個心跳的很厲害。

赤朱不解:“大夫人,你跑作甚?臉還這麼紅?可是又有些疼了?”

薑琴娘解釋不來,揮手讓她退下,她在廂房書案邊坐下。

書案上,擺放著白紙和一截炭條,還有幾本從前的賬冊。

她翻開其中一本賬冊,家書頁中夾帶的紙張抖開,白紙黑跡,雪白的紙張上揮著她捏銀叉用冰鎮西瓜的圖。

那赫然是上回楚辭畫給她的那副炭條畫。

薑琴娘看了會,平心而論,楚辭將她畫的很傳神,一舉一動都和真人無異,畫技不俗的同時,又像是很了解她一般。

她歎息一聲,拍了拍臉提醒自己:“薑琴娘,不命硬克夫,莫要去害彆人。”

這般一說,心頭再多的漣漪都凝固了,仿佛瞬間就從春天到了隆冬,再多的春意都消泯霜凍,不複存在。

她認真的考慮起楚辭提過的話,想了半晚上,方方麵麵都思量了很多遍,臨到隔日一早,再福壽堂的白姑來請她之時,她方才下定了決心。

白姑苦著一張臉,見了她就說:“大夫人你趕快去府外看看吧,上門要退銀子的人紮推了,蘇二爺在那邊應付不過來,老夫人讓老奴來找您。”

薑琴娘曉得避讓不過,她草草拾掇了番,邊往府門外走邊道:“白姑,麻煩你讓老夫人開庫清點現銀,該退的銀子自然要退的。”

隻要她肯出麵,什麼話都好說,白姑連忙應聲,匆匆去回稟古氏去了。

蘇家朱紅嵌黃銅獸環的大門外,諸多薑琴娘熟悉的麵孔,大部分都是她從前的老主顧。

此時,一堆人圍著蘇二爺鬨成一片,有人嘴裡說著狠話,拿紙契威逼蘇二爺退銀子。

蘇航沒法,白著臉,嘶聲竭力的喊:“退,我都會退銀子給你們!”

但沒人聽他的,非得現在就要看到銀子。

薑琴娘眸光微動,她抬腳站在阼階上,聲音輕柔緩和的道:“諸位,不若進府吃著茶,咱們一個一個的算,總不會少了大家夥的,大家還信不過蘇家麼?”

她這話一落,眾人倏的就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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