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薄霧微涼, 雛菊搖曳, 隱帶幽香。
平頭黑漆的馬車在官道上軲轆疾馳,車夫甩著馬鞭, 時不時嗤啦抽一手。
官道平整還寬闊,路麵好車就駛的平穩, 坐在馬車裡頭, 不見多晃蕩,人也不會太難受。
薑琴娘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奶貓戲蝶雙麵繡品,她已經看了好幾日了, 都沒瞧出一星半點的針腳路數。
楚辭倒了盞菊花果茶給她:“先歇歇,身子要緊。”
馬車頂壁上, 鑲著一圈的明珠, 車內很是透亮, 蘇重華枕在薑琴娘大腿上,睡得吹起口水小泡泡。
薑琴娘放下繡品, 揉了揉眼睛, 呷了口果茶輕聲道:“我就是閒著, 對京城也不熟, 心裡不安定。”
楚辭點了點頭, 拍了拍她手背:“不用擔心, 船到橋頭自然直。”
薑琴娘手撐額角, 她思忖道:“九卿, 這第二次的甄選會是不是在內府?”
楚辭道:“是, 內府在外皇宮,是秦臻的地盤。”
聽聞這話,薑琴娘皺起了眉頭:“我奪了雲家的錦繡坊,雲泱兄妹提前去了京城,他這次一定會再針對我。”
對這話,楚辭自然是認同的,內府是直接歸秦臻管轄,他到時能插手的地方不多。
“我其實擔心的隻是這點,若是雲泱來正大光明的陽謀,我倒是不怕,”她摸著手邊的雙麵繡品,“但是雲泱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他肯定會來陰的。”
“古語有言,一力降十會,”薑琴娘抬眸,一下抓緊了繡品,“所以,我想在第二次甄選會之前,摸索出雙麵繡的針法,隻要我的繡品足夠出色,出色到耀眼所有人,任由他雲泱百般手段我也不怕。”
楚辭很是讚賞這話,但事實擺在麵前:“時間太短,雙麵繡不是好琢磨的。”
聞言,薑琴娘倏地勾唇笑了,丹朱紅唇嬌嬌豔色,梨渦又甜:“對,所以我決定剪了它!”
這話一落,她摸出銀剪,毫不猶豫哢擦兩下,將珍貴的雙麵繡給剪出了兩道口子,那口子極深,從底部到中間,兩個方向。
一張祖傳的藏品,瞬間就成沒用的破布。
楚辭一驚:“琴娘,你……”
薑琴娘麵容冷靜,冷靜的可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楚辭怔然,忽而就笑了,這樣自立還很有主見的女子,讓人無法不心動。
薑琴娘借著明珠亮澄的光,將剪開的口子迎上去,她細細地看,又掰開來,沿著針腳的方向摸索。
一刻鐘後,她陷入沉思。
楚辭沒有打擾她,伸手將蘇重華抱過來放到毛褥子上躺好,撚了小軟被蓋他身上。
“我知道了!”薑琴娘突然這樣說,黑眸晶亮如寶石,裡頭燃著兩簇灼灼火焰。
楚辭就見她尋出繡線簍子,三兩下穿針引線,也不管這會在馬車上,並不平穩,直接往繃子上十指翻飛。
她動作快,還很認真,不過片刻,一朵□□色的朝顏怒放在素白的絹布上。
最後一針落下,薑琴娘將繃子翻了一麵,楚辭就見另一麵赫然是朵純白的朝顏,不同的顏色,一樣的模樣。
楚辭訝然:“你繡成了?”
薑琴娘卻是皺起眉頭,她重新拿起剪壞的繡品看了會,竟是拿針去挑破口的繡線,挑出來後,又沿著針腳試圖還原來。
她這樣專心,楚辭便是想讓她多休息,話也說不出口。
他隻得讓車夫駛的慢一些,再穩一些,儘量平穩。
一路往北上京,終於在十日之後,京城在望,距離進城也就隻有一天的路程,楚辭讓人在近郊的黃桷鎮稍作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