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又說:“其實好一些的世家,都會自己養一些繡娘,除非很是新奇漂亮的衣裳,不然那些夫人姑娘才不會出門來繡房逛。”
薑琴娘了解:“我聽說過,這些貴人會找繡娘上門量體裁衣,甚至布料都不會用坊裡的,自己會準備好。”
楚辭深以為然:“自然,特彆是京中底蘊深厚的世家,貴女對衣著很有要求,不可過份漂亮,也不可太過豔麗,需得內斂又暗含奢華大氣。”
薑琴娘心念一轉,就明白過來,她回頭看楚辭眸子晶亮的道:“九卿,我想好了,我要開兩家繡房,一家在西市,一家在東市。”
楚辭揚眉:“如何說?”
薑琴娘道:“西市那邊多普通百姓,繡房裡頭賣一般便宜耐用的布料就可,也不需要多繁複的繡花,薄利多銷,一年下來也能賺很多銀子。”
“至於東市這邊,要和西市的分開,表麵上不能有任何聯係,東市的繡坊不賣布料,隻賣繡品和成衣樣式,隻做世家勳貴的買賣。”
這麼一說,楚辭就明白了:“成,我在京中還有些人脈,西市的鋪子好找,東市這邊我找找人。”
畢竟東市金貴,鋪子也相對緊俏,指不定哪天鋪子的主人背後就是貴人,薑琴娘沒點底蘊,在京中也舉目無親,沒有門路的情況下,想在東市找到合適的鋪子難如登天。
她如今也不跟楚辭客氣,笑著道:“那這樣,你幫我找鋪子,我算你乾利合夥,每年給你分紅。”
這是曉得他速來囊中羞澀,變著法的給他送銀子,可又顧忌他男人的自尊心,隻得轉幾個圈來。
楚辭心知肚明,他半點都不覺得難堪,反而再自然不過的捏了捏她指尖道:“成,你做主。”
他是半點都不介意,也絲毫不在意日後旁人說他沒用靠女人,總歸他所擁有的,都是薑琴娘的。
不過,想到什麼,他靠她耳邊低聲說:“晚上,我帶你去挖銀子。”
薑琴娘隻當他玩笑話,並不放心上,兩人又逛了會,楚辭買了一小盒今年京城時行的老字號桃花口脂送她。
那桃花口脂,是用三月春桃花苞調製的,顏色粉粉嫩嫩,時常用,還有滋潤雙唇的效果。
且那顏色,是真的好看,很顯氣色不說,味道還一股子甜蜜的水蜜桃味,又嬌又美,讓人想啃。
“我想看到,你每天都用。”他把口脂塞她手裡時,如此這般說。
薑琴娘耳朵尖當時就紅的滴血,她是守寡之身,平素穿的寡淡,跟不會往臉上抹胭脂,儘管如此,因著那身段,也沒讓人覺得莊重幾分。
但這口脂是楚辭送的,出於某種隱秘的甜膩心思,她考慮了瞬,就點了點頭。
其實,隻用用口脂的話,應該也成的。
當天晚上亥時中,薑琴娘搓了搓臂膀,四下暗影綽綽,又安靜異常,倒還真有些嚇人。
“九卿,你是想乾什麼?”她有些害怕,悄悄地扯著楚辭袖角,腳下踉踉蹌蹌的。
楚辭放慢腳步,將鏟子換了隻手,牽起薑琴娘:“挖銀子,我從前埋的。”
誒?
薑琴娘眨了眨眼:“你做甚把銀子埋地下,不是有錢莊麼?”
楚辭辨認了下方向,嗤笑一聲:“錢莊敗了怎麼辦?我不信任錢莊。”
這話好有道理,薑琴娘竟是無法反駁。
“到了,就那顆金桂樹下。”楚辭拿鏟子揮了幾下,壓低雜草,讓薑琴娘幫忙拿著明珠。
樹冠葳蕤的金桂,還有餘香沒有凋謝,於夜色下,散發出氤氳芬芳,很是清新好聞。
楚辭開始在金桂樹下丈量:“我說過的,我不窮。”
薑琴娘覺得這話有些好笑,不過楚辭向來不看中錢財倒是真的,不該他要的,半文都不會多取,該自個的,一文都不會少要,這種頑固的堅持,在她看來,有些莫名的可愛。
楚辭開始揮著鏟子挖,薑琴娘靠著金桂樹問:“你埋了多少銀子?”
楚辭抹了把汗:“忘了。”
他頓了頓,又挖了一鏟子土出來:“不過再多都不夠,楚家有祖訓,凡是蒙蔭承襲了爵位的子嗣,這輩子必須賺萬兩黃金屯著,我還差很多。”
他說著就皺起了眉頭,顯然有些發愁,這些年累死累活的賺銀子,可總賺不夠,總在窮,就是這麼個原因。
薑琴娘還沒聽過這說法:“屯金子做甚?”
楚辭看著她,忽而神秘一笑:“你要嫁給我做楚家人,我現在就能告訴你。”
薑琴娘閉嘴不問了,再問下去,約莫彼此都要不愉快。
“鐺”的一聲,鐵鏟碰上了什麼。
楚辭再往下挖了幾下,從土裡跑出一個箱子出來,那箱子比較大,他挪騰了好幾次,才喘著氣將箱子拖拽上來。
薑琴娘繞著箱子走了兩圈,心裡驚訝,這麼大個箱子,該裝了多少銀子?
楚辭稍作休息,拂開箱蓋上的圖,然後摸索了幾下,打開箱子。
頓時,滿目金銀亮光,在明珠的照射下,十分刺眼。
薑琴娘眯了眯眸子,稍稍移開點明珠才看清箱子裡頭,不僅有金銀錠,還有一些金銀器具以及各種珠寶首飾,滿滿當當裝了一箱子。
楚辭拍了拍箱子:“媳婦本,給你了。”
薑琴娘無措,連忙蓋上箱子:“不是還差很多金子麼?先攢著。”
楚辭輕笑了聲,他身上有泥屑也就歇了想抱她的心思:“我不會做買賣,所以這些銀子擱在那就是死物,但是琴娘你不一樣。”
他說著,眼底就露出深邃的迷醉來,他本以為她隻是顏好身段好,性子柔和,可隨著相處,每一天都能發現一點不同,就像是寶藏,每一點都讓他驚喜。
薑琴娘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讓我拿這筆銀子做買賣,銀子生銀子?”
“也是,也不是,”楚辭雙手環胸道,“媳婦本,不給你給誰?你要能用這筆銀子再賺,肯定最好,要不能也沒甚,祖訓完不成,也沒哪個先祖敢說我。”
所以,那條祖訓什麼的,根本就是形同虛設,可以遵守,也可以不用。
薑琴娘咬唇,目有幽怨:“你不怕我給你全賠了麼?”
楚辭笑了聲:“賠了就賠了,我還能再攢,都是身外之物。”
這樣的豁達,世間估計少有,更何況,約莫也沒有哪家的當家會這樣任自個女人如此胡來。
她摸出帕子給他擦臉上泥屑,目光溫柔如水:“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賠本的,萬兩黃金是吧,必定給你賺回來。”
做買賣,她還是很有經驗的。
這樣一想,原本隻想在京城東西兩市各開個鋪子就夠了,目下來看,卻是不成的,她要賺夠萬金,就得開更大更多的鋪子才成!
她此刻生出雄心勃勃來:“九卿,你與我一口金銀,來年,我還你金山銀山。”
她必定不會辜負他的信任和感情。
楚辭追著她擦臉的手,輕咬了下,眯著眸子道:“收了我的媳婦本,跑不掉了啊。”
薑琴娘順勢在他肩頭捶了一下,臉上有黯然:“莫要再說這種話了。”
曉得她心結所在,楚辭也就不多言,一箱子的金銀太重,楚辭分了兩次才搬完,忙活完已經接近半夜了。
兩人各自分開睡下,如何好生利用那箱金銀,薑琴娘心裡已經有了模模糊糊的想法,待到明日再行商議,便能著手安排。
隔日,薑琴娘和赤朱兩人,將那口箱子裡的金銀清點了番,最後計出數額來。
不加上暫且沒法估算的金器和銀器,光是現銀,統共有上萬兩銀子,還有幾千兩的金子。
赤朱當時就捂著心口:“大夫人,這全是先生的家當?”
薑琴娘點了點頭,她將數額入冊做成賬本,日後收支一起寫上麵,楚辭想看的時候,賬目便清清楚楚的。
“對,都是他的。”薑琴娘道。
赤朱抽了口冷氣:“我一直以為先生是個窮鬼,畢竟整個仲夏都隻穿一件衣裳,是我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薑琴娘看她一眼,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日後記著了?”
赤朱連忙點頭:“婢子記住了。”
薑琴娘忙活完,將賬目和金銀都交給赤朱保管,她坐繡架前,又開始琢磨雙麵繡。
許是休息了半日的原因,才捏起繡花針,腦子就有新的想法,她飛快下針,隻見繡繃上,上下兩麵各有一枚繡花針,薑琴娘一手飛快動作,一會繡正麵,一會繡反麵,端的是讓人眼花繚亂。
她正在專心致誌的時候,楚辭匆匆回來:“琴娘,準備一下,內府的人過來了。”
薑琴娘心頭一驚,一針紮在指頭上,痛的她抽了一聲。
“紮著了?”楚辭捏起她手指頭,放唇邊伸舌尖輕舔了一下。
赤朱還在,薑琴娘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內府的人?”
楚辭點頭,表情凝重:“我剛得到的消息,內府那邊要你們參選的人住進內府,兩日後,陛下親自校考,會欽點出此次禦品之首,往後三年,禦品之首會先供給宮廷貴人。”
“陛下欽點?”薑琴娘愕然。
楚辭反而鬆了口氣:“彆擔心,當今陛下年紀不大,雖說隻有十七八,但是最為聖明,陛下插手內府甄選,我反而放心一些,至少秦臻不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來陰的。”
薑琴娘隻有這樣想,她呐呐點頭:“我該準備一些什麼?”
楚辭雙手握著她肩,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你記好了,凡事莫強出頭,多看多聽少說,儘力而為。”
說完這話,心裡還是擔心,他又多補充了句:“我拜托了一些朋友,會暗中照拂你,不用擔心。”
薑琴娘手有些發抖,她抓著他胸襟,頓了好一會才穩著心神道:“我曉得了。”
楚辭眸光閃爍,他似乎想說什麼,又有顧忌,末了隻得是似而非的說:“琴娘,我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