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 初生劫(3)(2 / 2)

永安調 墨寶非寶 5477 字 8個月前

陛下靜默了片刻,對婉兒道:“婉兒,命人太子妃與德妃帶走,今日

之事不許有任何人再提起,否則一律以剮刑論處。”婉兒忙跪下領命。

二人又同一叩頭,起身隨著婉兒而去。

方才站在嘉豫殿前的溫言軟語還在,此時卻已經是生命最後一程。太子妃眼中異常沉靜,倒像前方等著她的不是剮刑,而是在東宮久候的太子殿下,和她那個被眾人稱頌的兒子。

陛下目視著二人的離去,才深歎了口氣,道:“既為朕之兒媳,又何必想要致朕於死地。”她眼中冷意漸散,倒多了幾分蕭瑟,按揉著太陽穴,接過韋團兒手中的熱茶,道:“永安,你既有心嫁李家人,朕不希望將來你也有如此怨恨。”

我強忍著心中悲痛,低頭回道:“無論將來婚配何人,永安始終是武家人。”

皇姑祖母靜了會兒,才淡淡地道:“是,你和她們不同,你是武家的人。”

她說完,便放了茶杯默然而去,我跪地目送她離開後,才發覺身子早已癱軟,沒有了半分力氣。

在今夜之前,我從未如此看著人從生到死。我無法想象那如水墨暈染的太子妃,如何能經曆剮刑的痛苦,被人綁在竹槎之上磨掉皮肉,隻剩下淋淋白骨後再杖斃致死,隻如此想著,我就已經喘不過氣,手扶著地麵屢次想起身,卻沒有半分作用。

那是他的母妃。是我親眼見她的母妃被逼認罪,卻連一句話也不能說。

殿中的宮婢見我如此,想上前扶卻被我一把推開,終於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待回到宮中時,宜平本是笑著迎上來,見我卻瞬間變了臉色,道:“縣主怎麼了?怎麼臉色慘白慘白的?”

我攥緊她的手,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過了很久才緩緩鬆開:“沒什麼,太冷了。”

宜平沒敢多說,扶著我坐到床上。我僅剩了些鎮定,揮手讓她放下幃帳,自己哆嗦著手放了床帳上了床,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團。這裡再沒有外人,隻有我一個,可外邊的宮婢還在來回走動,低聲交談著明日早膳。

我緊咬著唇,眼前已一片模糊,卻不敢發出聲音。誰也不能知道,哪怕是宜平,知道隻有死路一條。可東宮兩位妃子自大明宮中消失無蹤,又怎麼瞞得住,難道就像太子妃和德妃甘願受死,他們也要當做

什麼都沒發生?就任由自己親生母親憑空消失?

我將錦被拉起來,裹在身上,就這樣腦中白茫一片,怔忡著坐到了天亮。

宜平在外輕喚時,我才出聲道:“很累,讓我再睡會兒。”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宜平顯是已聽出什麼,猶豫了一下,道:“縣主可要喚太醫,聽聲音怕是昨夜凍著了。”我也覺得喉嚨生痛,可不想見任何人,隻道:“是太累了,睡會兒就好。”

帳外人影走開,我才漸覺得困,迷迷糊糊趴在了床上。大片濃鬱的黑暗中,隻有太子妃溫和的笑容和平靜的目光,漸漸地,這目光添了幾分暖意,遠處永平郡王站在雪地裡看著我,隻靜靜地笑著,張口對我說了句話,我卻半句也聽不清,隻急著往前邁了一步,問他在說什麼,他卻搖了搖頭沒再繼續。他越不說我越急,就這樣一步步想走近他,腳底冰涼涼的,像是被雪浸濕了鞋,如那夜殿前一樣,倉皇地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

我忙伸手想扶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到,猛地叫了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縣主,”宜平在身邊叫我,“縣主,縣主。”

我終於抓住了什麼,睜開眼,從一片模糊到清楚,才見她坐在我麵前,被我緊攥著手腕,捏出了一片紫紅。我深喘了幾口氣,鬆開手扶著床坐起來:“沒什麼,是噩夢。”

她點點頭,拿了熱濕巾替我擦臉,低聲道:“三位郡王在外頭。”我心大力一抽,又喘了幾口氣,才鎮定下來:“什麼時候來的?”她輕聲道:“剛來半個時辰,縣主睡了一天,已經過了晚膳時辰了。”

已經一天了?

我又呆了良久,才猛地清醒過來。他們從不曾到我這裡來過,今日今時,肯定是為了昨日的事,已經三十多個時辰了,他們一定知道我昨晚也在嘉豫殿,推測我見過太子妃和德妃,終是顧不得避嫌來問了。

我恍惚著起身,本就是和衣而睡,隻是發髻有些亂,宜平替我理了理,拉開了幃帳,我走出去,明知道他們就在外間,卻不敢走出一步,直到宜平收整完出來,見我還愣著才壓低聲喚我,我茫然看她,恍惚一笑向外間走去。

剛才邁出門,就有個人影衝上來,緊緊攥住了我的手臂,李隆基赤紅著雙眼盯著我,過了很久才說:“告訴我,太子妃和我母妃去哪兒了!”我被他捏得生疼,卻恍惚笑著,說:“郡王怎麼看著這麼憔悴?出了什麼事了?”

他愣了一下,咬著牙看我,竟怒火燒心的說不出話來。

我抬頭看李成義陰著臉坐著,李成器本是在宮門口背對著我,此時也回了頭,他右手緊扣著宮門,像是要深深嵌進去一樣,那雙眼中密布著蝕骨的悲痛,濃鬱的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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