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香薰,絲竹陣陣,果真是愜意非常。
我掛了抹笑,走過去,被她拉著坐在一側:“你怎麼都不入宮請安了?難道還在怪皇祖母當年削了你的封號?”我忙搖頭,道:“皇祖母不宣,永安怎敢擅入。”皇祖母笑著看我,又去看李隆基:“永安雖是沒了封號,卻仍是我最屬意的侄孫兒,隆基你可不能薄待她。”
李隆基起身回話:“孫兒不敢。”皇祖母淡淡地嗯了聲:“你如今有了長子,又是妻妾在側,也該讓永安給朕抱個重孫了。”
李隆基沒回話,隻低頭笑,似乎真紅了耳根。或許是這奉宸府中素來如此,身邊人竟然就不顧聖駕,紛紛低聲笑著附和,亦是豔羨看他。我這麼看著,隻覺無奈,旁人看著他娶了我真是福氣,可得陛下如此看重叮囑,可落在我這處,卻是一道道無形威壓。
其實,既已決定安心留下,便對此事多少想過。
但如今李家武家局勢不明,他們兄弟幾個又要去奪皇位,讓我如何敢留血脈?難道一出世就如他們兄弟幾個,自幼如履薄冰?更何況,身上同時有武家李家鮮血的孩子,怕是自處更難。
正是一片歡笑時,叔父武三思忽然酒觴,笑道:“陛下這可就是偏心了,臨淄郡王不過十七,便已有長子,壽春郡王卻至今膝下無子,理應更加催促才是。”我驟然一驚,抬頭去看。
叔父就舉著酒觴,說完對身側李成器一笑,當真是笑意暖暖,卻是綿裡藏針。
李成器隻微微地笑了笑,並未接話。
氣氛一時有了些微妙,連李隆基都坐下,看了李成器一眼。
皇祖母亦是但笑不語,我怕人多眼雜發覺,忙垂眼,從身後宮婢手中接過茶,遞給了皇祖母。手穩,笑暖,唯恐有半分差錯。
忽然,始終不大開口的父王出了聲音:“梁王啊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府中無子嗣應該是多多納妾,哪裡有催促男人的說法。”話中故意帶了些隱晦的暗示,極委婉地點破了俗禮。
武三思哈哈一笑,忙道:“正是正是,酒喝得多了,難免說錯話,還請郡王莫怪。”李成器似不大在意,搖頭一笑。皇祖母這才笑了兩聲:“改日從宮裡挑些伶俐的,再賜壽春王府,也算是戰功嘉賞。”
李成器這才起身:“謝皇祖母。”
我暗自苦笑,這麼一來二去的,怕是日後傳出去倒成了壽春郡王身患隱疾,難出子嗣了。想到這兒,不禁草草掃了他一眼,他正是落座,恰好接了我的視線,像是明白我所想,笑著搖了搖頭,亦是無奈。
酒到歡暢處,果真如李隆基往日嘲諷所說,皇祖母又去命二張輪流衣身披羽衣,乘木鶴於殿中吹笙,稱什麼仿似王子晉的道骨風姿,真是荒誕可笑之極。
我看著頭痛,便借故走出大殿,抱臂在門口怔怔出神。
過了會兒,隻見皇祖母走出來,忙行禮時,才發現她眼中怒氣極盛,不禁心中一沉,隻覺得要出事。“永安,”皇祖母像是未帶任何宮婢,隻看見我,頓了下道:“隨朕來。”
我不敢耽擱,七上八下地跟著她走到偏殿處,隱隱聽著裡處似有男女低語,不禁暗驚,今日如此熱鬨,竟也有宮人敢在此顛鸞倒鳳?偷看了一眼皇祖母,她似乎早已知情,伸手從一側木架上抽出金刀,快步繞過屏風。
我忙跟上去,卻在看到眼前景象時,轟地一聲,腦中一片空白。
是婉兒和張昌宗。
婉兒像是受了大驚嚇,瑟瑟地拉過衣衫,遮住身子。張昌宗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肩膀也是嚇得不停抖動著,二人竟然都已不敢出聲。
“上官婉兒,你可知罪?”皇祖母已麵色發白,舉刀而向。
晃目的刀光,冰冷攝人,我不敢再立,噗通一聲跪在了皇祖母身側。腦中早是亂作一團,卻直覺此事蹊蹺非常,即便婉兒與張昌宗當真偷歡,即便有人故意陷害走露風聲,也絕不該發生在今日!
以婉兒的心思,怎會在酒宴如此熱鬨時,在隨時會被撞見的地方做下此事?
念及至此,我猛抬頭看,婉兒依舊是麵色驚恐……卻有了些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