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徘徊,燭光搖曳。
夜色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涼。
儘管亭子四周皆燒著炭火,但因為是在外麵,溫度還是不可避免地往下降。
老朱披著厚厚的毛衣,輕輕咳嗽了兩聲。
旁邊的伺候太監連忙上前道:“陛下,夜深了,外麵涼,還是回屋裡歇息吧。”
老朱沒有應聲,而是緩緩轉過頭,深深望了他一眼。
太監頓時神色大變,連忙跪下去道:“是奴婢多嘴,奴婢該死!”
老朱沒有理他,站起身來,走到涼亭的邊緣,抬頭望向天上的圓月,道:“今晚的月,倒是圓得很啊!”
說話間,手中紙條無聲飄下,落入旁邊的火盆內。
“去傳旨的人,也該回來了吧。”
仰著頭看了一會兒月亮,老朱突然問道。
話音剛落,剛才去給朱允熥傳旨的公公便走進了院子。
“陛下,奴婢回來了!”
“嗯!”老朱應了一聲,問道:“你傳了旨意,給了咱的賞賜,允熥有何反應?”
“回陛下的話,吳王殿下非常高興!”傳旨的公公道。
沉默半晌沒有再說話,老朱問道:“沒了嗎?”
聲音很輕,卻又有若驚雷。
傳旨公公怔了怔,緊接著連忙跪了下去,道:“啟奏陛下,吳王殿下還特意賞賜了奴婢一疊寶鈔!”
他恭恭敬敬的從懷裡掏出朱允熥賞給他的寶鈔,顫抖著的手,將其捧過頭頂。
“既然是允熥賞你的,那你就收下吧。”老朱淡淡道。
“奴婢謝陛下隆恩。”傳旨公公原以為剛到手的寶鈔,又要交出去。
沒想到,竟然不用,頓時喜出望外。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拿了允熥這麼多的寶鈔,就沒有給他透露一點宮裡麵的消息嗎?”
傳旨公公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不住磕頭道:
“陛下明鑒,奴婢隻說了陛下今日心情不太好,發了脾氣,讓吳王殿下明日入朝千萬要小心。除此之外,再沒有多言半句。”
“誰說咱今日心情不好啊!”老朱原本平淡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度。
“咱今日可是高興得很!”
“奴婢錯了,奴婢錯了,奴婢往後再也不敢胡說八道,陛下饒命啊!”
傳旨公公磕頭如搗蒜一般,直磕得咚咚作響。
很快,他的額頭,便遍布血跡。
“你知道允熥為什麼給你賞賜嗎?”
老朱瞥了他一眼,淡淡問道。
傳旨公公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望向皇帝陛下,滿臉震驚。
“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伱知道!”老朱道:“你自以為知道!卻不知全然是錯的!”
他踱著步子,緩緩走了幾步,道:“三法司雖然有查不法及審案之職,然若無人去告,便不會主動介入。”
“何況一頭是堂堂親王殿下,另一頭又是權傾朝野的涼國公。”
“三法司連躲都來不及呢,又怎麼無緣無故跑去乾涉呢?”
“更彆說,如此迫不急待,連一個晚上的時間,都等不了。”
“甚至不惜大動乾戈,調動兵卒,準備硬闖親王府。”
“那隻能說明,去三法司告發的人,身份地位很不一般。”
老朱的語氣不疾不緩,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停下,轉過身來,道:“僅憑袁泰、楊靖、周誌清,縱然是帶著刑部的兵馬,也闖不進吳王府。”
“必定還有人在後麵跟著他們。”
“這個人,本來就要站出來了,但是你剛好出現,傳旨給允熥,也就成功阻止了那個人現身。”
“咱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