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的房間,姿容秀麗的遊女懷中抱著三味線,拿著象牙製成的撥子,左手按弦,右手輕鉤、反撥。
清幽純淨的弦聲悠揚,在寬敞的房間徐徐奏響。
遊女坐於屏風前演奏,眼尾微挑,時不時投向對麵的目光如弦聲般旖旎動人。
兩麵宿儺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裡梅跪坐左側,將神代彌生在城鎮中的表現一一闡述。聽完彙報,兩麵宿儺酌酒的動作微頓,嗤笑一聲,瓷杯落於桌麵的動靜極為清脆。
弦聲亂了一瞬,兩麵宿儺眼皮輕撩,輕描淡寫的一眼卻讓遊女不敢再看,額間泌出細密的冷汗,再不敢有半點多餘的心思 ,專心致誌的撥動琴弦。
房間裡沒人在意她的小心思,兩麵宿儺撐著臉頰,手放在矮桌上,骨節分明的食指點著桌麵,聲聲叩響,像是帶著某種韻律。
讓人莫名感到心慌。
裡梅低垂著頭,屋內弦聲悠揚,屋外海浪滔滔,暮色餘暉將海麵照映得波光粼粼。
兩麵宿儺移動視線,窗外帶著耀眼金輝的巨大圓盤慢慢沒入海平線,像被黑暗一點點吞噬。身上的光雖不刺眼,但分毫不減,為深邃的海麵增添了一層暖色,寬闊無邊的大海似乎也不再那麼令人心悸惶恐。
猩紅的眼瞳映著殘陽,兩麵宿儺鼻中溢出輕哼,聽不出喜怒的說了一句:“倒是貪心。”
“貓呢?”他問道,裡梅應了聲是,隨後回道:“在船上,武士發現有人潛入,但沒能找到蹤影,他受傷不輕,估計藏在某處療傷。”
“那種程度的咒靈也能受傷。”兩麵宿儺嘖了一聲,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看向裡梅,問道:“情報送來了?”
“是,派去千葉城的人已經把情報送回來了。”裡梅從衣襟中取出一個信封,起身走到兩麵宿儺身邊,跪下後雙手捧著信封遞到對方麵前。
兩麵宿儺抬手接過。
“大部分是關於靈貓的傳聞,至於那個人,一直生活在城主府內,連城民也隻是聽說,情報很少。”裡梅頓了頓,繼續說道:“實際上,他其實是被千葉城的城主囚禁起來了。”
“和以往獲得特殊能力的姬君相比,那人獲得的能力太過異樣,且不能為城鎮帶來利益,而且還是以男性之身,所以……”
“所以被當成異類和犧牲品送到我這裡榨乾最後一點價值。”
兩麵宿儺擺擺手,示意裡梅到此為止,他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不感興趣。
展開信件將上麵的情報大致閱了一遍,看到上麵關於靈貓成熟期的情報時兩麵宿儺挑了挑眉。
“兩條尾巴?”
“是。”裡梅應道:“據說靈貓成熟期的表現就是長出第二條尾巴,到時不管是肉//體,還是體內蘊含的力量都會到一個閥值,這時取出心臟食用即可享受到最極致的口感。”
“千葉城的使者估測成熟期大概是在下個滿月左右。”
兩麵宿儺捏著下巴思索,神情忽然一頓,問道。“你見過那隻貓的尾巴嗎?”
裡梅怔了怔,努力回想,眉頭漸漸皺起。
“沒有,對吧。”兩麵宿儺肯定道,裡梅搖搖頭。“確實不曾看到。”
那人在森林裡被狼群追逐的時候雖然身體大部分有了貓的特征,但尾巴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哈哈哈……”兩麵宿儺忽然捂住臉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裡梅神色怔愣,像是有些不解,隻是沉默地看著。
笑聲甚至掩蓋住了弦聲,遊女有些不知所措,悄悄抬眸。
“嘣——”弦聲戛然而止,琴弦崩斷,遊女身體顫抖著跪倒在地,求饒的話語還沒說出口,就被人打斷。
“滾下去。”雖說被嗬斥,但遊女卻滿臉感激地伏身叩拜,抱著斷掉的三味線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間。
拉上房門的瞬間,身體無力的跌坐在地板上,捂著胸口,眼底儘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笑聲沒一會兒便停下,兩麵宿儺捂著臉,指間裂開的縫隙下眸色如濃稠黏膩的朱紅果醬,唇角滿滿咧起,周身寫滿了興奮和愉悅。
“心眼還不少。”雖沒有指名道姓,但裡梅一瞬間就想明他指的是誰。聯係之前正在說的話題,裡梅腦中靈光一閃,眼睛稍睜大了些。
“大人……?”
“想明白了?”兩麵宿儺哼笑著,手掌改為撐著臉頰,臉上笑意明顯。“那隻貓,從一開始就在耍小心眼。”
“成熟期估計早就到了。”
“弱者的小把戲……”兩麵宿儺有些不屑,“掙紮求生的同時又不願放棄作為人的底線,真貪心啊。”
“我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兩麵宿儺起身走到窗戶旁。
太陽已經被海平線吞噬,隻剩下一點殘陽餘暉遙掛於天邊,照亮著周圍的海麵。
夜色降臨,海水波光粼粼,耀眼的好似大海中被餘暉點亮閃閃發光的星星。
“他想要什麼,他在堅持什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當信仰崩塌的時候,那雙眼睛會不會因為絕望而扭曲崩潰,光明會不會被黑暗侵蝕變得汙濁不堪。”
“真想知道啊。”幾乎從喉中溢出的感歎低啞詭謫,男人眼中映著如夢似幻的海上絕景,身後的影子卻好似麵目猙獰的怪物般張著大口,無聲咆哮著要將所有的東西吞噬殆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