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今天要上課,他不在家,周陽陽他們也不會繼續留在白家,一邊往樓下走,斯悅一邊問:“上次我那輛車不是撞壞了嗎?修得怎麼樣了?”
白簡看了一眼走在旁邊的陳叔。
陳叔答道:“還需要半個月。”
斯悅想自己開車去學校,正好這段時間天氣不錯,一直讓司機接送,感覺怪沒勁的。
他的想法幾乎是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白簡微微側頭與陳叔說道:“您帶阿悅去車庫裡挑一輛車吧。”
陳叔點頭:“好的。”
斯悅最喜歡的就是車,白簡無疑是正好戳中他的心思,這能白簡救了他的命畫上等號,他拍了拍白簡的肩膀,“白簡,你真的太夠意思了。”
白簡笑得很縱容。
陳叔眼神複雜,“阿悅少爺,您跟我來吧。”
敢對白簡先生這般動手動腳的人,斯悅是第一個。
但他自己渾然不覺,高興地跟著陳叔去了地下車庫。
車庫裡的燈一盞盞亮起,斯悅不喜歡顏色太閃太豔的車,所以對那些紅色熒光綠的車直接自動忽略。
角落裡停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庫裡南,流暢的車身,經典的車型,陳叔擅於察言觀色,他上前幾步,取下掛在一邊的車鑰匙。
“有些是白家在生意上的朋友送的,有些是品牌方贈予,還有的是白二少買的,沒什麼人開,一直都停在車庫裡,阿悅少爺喜歡哪輛就可以開哪輛。”
斯悅接過陳叔遞過來的車鑰匙,“好。”
他們今天都要上課了。
斯悅和周陽陽可以一起去學校,鄭須臾和尹芽是一塊兒的,江識意的學校與他們是相反的方向,下了山,進入城區主乾道。
斯悅將鄭須臾和尹芽先送到校門口放下,再轉頭去青北大學,也就十分鐘的車程。
周陽陽在副駕駛這裡摸摸那裡摸摸,“結了婚就是不一樣,我到現在都隻有一輛破奔馳。”
早上的霧氣尚未散去。
水泥森林被罩了一半兒進霧裡,空氣潮濕冰冷,太陽一時半會還出不來,導致現在的天色看起來很是陰沉。
斯悅睨了周陽陽一眼,“我和白簡是過了命的交情。”
“”
“就上次,他救過你?”
“不止上次,”斯悅說,“我小時候不是溺過水嗎”
“停,那時候你高一,不算小時候了。”
“ok,”斯悅不和周陽陽去掰扯過於細節的東西,“高一那年,我們不是一起衝浪,我溺水了,後來你們在岸邊發現了我。”
周陽陽驚訝道:“你是說,那一次也是白簡救了你?”
“是啊,”斯悅說,“所以我說我和白簡是過了命的交情。”
周陽陽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兩次怎麼能算得上是巧合,更何況“和我聯姻的人竟然救過我”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命運的安排,反而更像是有一方在步步為營。
他看著坐在駕駛座毫無所覺的發小,心頭有些發梗記,“那個,寶貝,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說,白簡有可能,對你有好感呢?”
“不會。”斯悅一口否定,自信無比,“我和他年紀相差太大,而且不是一個物種。”
周陽陽:“鄭須臾和尹芽不也不是一個物種?”
“他們隻是戀愛,”斯悅理智地剖析,“我家和白家相差太大了,而且我和白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怎麼可能喜歡我?”
“你還不如說白鷺可能喜歡我,這種可能性還比較大。”
周陽陽梗得不行,他對純情的發小已經感到麻木了,“是嗎?那肯定很刺激。”
斯悅上初中那會兒,就因為長得好性格又開朗,屢屢收到男生或者女生的暗示,但他一個都沒看懂,到了高中,就算彆人已經追得非常明目張膽了,但他還是沒感覺,說多了他還煩得很。
周陽陽其實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認為白簡對斯悅懷有什麼彆樣的心思,他隻是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巧了,每一個環節都卡得剛剛好。
從十六歲時被救起到高中一畢業就被要求聯姻,聯姻的對象剛剛好就是救過斯悅的人,就是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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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到教室的時候,程玨正拿著兩個包子在教室門口啃,教學樓有規定,不讓帶吃的進教室。
“寶寶,早!”程玨笑著和斯悅打招呼。
斯悅走過去,“你也吃包子啊?”他在家裡整天看白鷺抱著水母章魚啃,已經看習慣了,陡然再看見舉止行為正常的人魚,還有些不習慣。
“包子餡是章魚足,加辣。”程玨把包子掰開給斯悅看。
斯悅:“”打擾了。
“今天是人魚病理學,”程玨見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一會兒,不慌不忙地和斯悅嘮了起來,“我們人魚醫學沒你們人類難其實,因為我們人魚會生的病就那幾樣,你們人類的疾病花樣太多了。”
斯悅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程玨又說:“不過你彆看我們一般不生病,但我們隻要生病,就很容易死掉。”
斯悅想到了白鷺的尾巴。
“人魚尾巴如果發育不良,會怎樣?”
“尾巴發育不良?”程玨一怔,他喝了口水,“尾巴是人魚很重要的身體器官,和我們心臟差不多的地位吧,而且心臟還能換,尾巴不行,人魚隻有一條尾巴,沒了就是沒了,發育不良的話意外夭折的可能性非常非常非常大。”
“這種人魚的壽命也會很短,七八十歲吧,最長也就一百來歲,短的可能生下來就死了。”
斯悅有些走神,“是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程玨有些好奇,“人魚尾巴發育不良的概率極低,因為隻有發育好了,雌性人魚才會將幼崽排出體內,沒發育好根本就不會有生產征象。”
斯悅抬手將衛衣的帽子擺正,“有個認識的人,尾巴發育不良,每個星期都要看醫生。”
“啊,那好慘,”程玨眼底泛起同情和憐憫,“一般醫生為了檢查人魚尾巴的活性,會使用電療,也不能打麻藥,很慘的。”
“對了,你作業做得怎麼樣了?”斯悅不想聊這種讓人心裡悶得慌的話題,他不想將天真單純的白鷺和身世淒慘聯係到一起。
程玨搖搖頭,“不著急,記反正下周才交,你畫得怎麼樣了?”
斯悅抿了抿唇角,“就畫了一條尾巴。”
程玨:“哈哈哈哈哈。”
“”
上午的課是一節病理和一節生化。
給他們上生化課的老師是一名白胡子老頭兒,他身材矮胖,戴著一副老花眼鏡,頭發全白了,雖然一看便是一條年老的人魚,可他眼神依舊精明,說話也中氣十足。
程玨一邊記著筆記一邊給斯悅科普,“這是凡西教授,今年也兩百多歲吧,他除了在我們學院上課,還在青北市人魚第七研究所擔任所長,特彆牛逼,發表過好多論文,人魚致死率百分百的srebk病就是他攻克的,我們這本書,他還是主編。”程玨一臉的崇拜和向往。
“到時候要是能去第七研究所實習就好了。”程玨說道。
斯悅翻開書封,看見主編的名字,也就是現在正在講台上講課的教授的名字:凡西。
他一頓,“你們人魚的姓怎麼奇奇怪怪的?”
程玨小聲回答,“反正都是跟著爹媽姓,爹媽又跟著爹媽姓,總之就這麼姓了。”
凡西老頭在講台上幾次往這邊看,但他不喜歡上課中斷,便一直隻專心給學生們授課。
快下課時,他關了課件,開始點人起來回答問題。
被點到的是程玨。
“你覺得,人類轉化為人魚的可能性有多大?”
斯悅本來在看書,隨時準備應對凡西提出來的問題,他沒想到凡西問的竟然和今天學的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程玨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問題,但還是在認真思考後作答了。
“沒有這個可能性。”他肯定答道。
凡西眯起眼睛笑了起來,“那人魚和章魚呢?”
“章魚?”程玨很意外,“那更加不可能了,我們和章魚完全不是一個綱目,章魚是頭足綱,我們是哺乳綱,您上一個問題的可能性都比章魚與人魚轉換的可能性要大,我們和人類好歹屬於同一個綱目。”
凡西擺擺手,示意程玨坐下。
“那麼今天的作業就是就‘《人類轉換成人魚的可能性與必要性》’做出不低於一千字的個人感想。”凡西把粉筆丟到桌子上,攬起放在一邊的文件夾,“下課。”
他圓滾滾的身材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教室裡立馬開始響起一陣接著一陣的哀嚎。
因為今天學的和凡西布置的作業完全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布置的作業也完全在大家的認知範圍以外。
斯悅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白鷺和他簡單講過,班裡其他人肯定就是完全不清楚了。
程玨合上書,打開手機,“讓我來看看食堂今天都有些什麼菜。”
“寶寶,食堂今天有好多好吃的,我們一起去吧。”
斯悅把書塞到書包裡,“哪個食堂?”
程玨:“三食堂。”
三食堂是人魚的食堂,斯悅不用想都知道裡頭有些什麼菜,也知道程玨說的好吃的肯定和自己認為的好吃的根本不一樣。
斯悅站起來,“我去記彆的食堂吃,下節課見。”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照進教學樓的玻璃後邊,落在走廊裡,斯悅看著外邊,最高的那一棵香樟樹都沒有他所在的樓層高,樹冠翠綠,被踩在腳下。
斯悅去了離教學樓最近的一所食堂,分上中下三層,一樓是大雜燴,什麼都有,二樓是中餐,三樓是西餐。斯悅去的是二樓。
他嘴巴在這段時間被白簡養叼了,看著窗口裡琳琅滿目的菜品,他提不起什麼胃口,挑了幾樣顏色比較好看的,端著餐盤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初春過去,空氣裡的潮濕卻還未散儘,哪怕是頂著太陽,也依舊覺得冰冰涼涼的,斯悅在衛衣外邊套了件卡其色的風衣,顯得他氣質乾淨卻又非常有距離感。
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在太陽底下閃著很細碎的光,在斯悅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它警告了不少想要上前來討要聯係方式的人。
斯悅是在快要吃完飯之後才發現的。
這戒指怎麼這麼閃?!
明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鉑金素圈戒指,他的還比白簡的要小一號,但卻奇異地晃眼睛,像是太陽刻意在他手指上繞了一圈兒銀白色的光。
他有些不太自在地將手放到桌子底下,然後被光紮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