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悅很懂事,很聽話,道聽途說的東西,就不必說給我聽了。”白簡語氣溫和,不疾不徐,像乍然吹拂起來的春風似的。
但也不是所有人聽了都覺得舒心。
起碼斯相臣肯定是舒服不到哪兒去,顯而易見,白簡是在維護斯悅這個廢物。
他是斯悅的大哥,說他道聽途說,就是在說他不配作為斯悅的兄長在這裡發言。
但斯相臣到底是在圈子裡浸潤許久的老人了,他迅速調整好了麵部表情,輕輕抿了一小口葡萄酒,“阿悅難道還藏了什麼優點沒讓我們知道嗎?”他好似在調侃斯悅。
斯悅吐掉嘴裡的花椒,皺了皺眉,“藏你大爺的優點。”
“斯相臣你沒完了?你再說一句我就把這碗塞你嘴裡。”斯悅表情淡淡的,但說出的話一點也不冷淡,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斯相臣的表情差點沒維持住,礙於白簡在,他勉強穩住了,強迫自己表現出對不尊兄長的熊孩子弟弟的無奈。
一直沒說話的斯江原清了清嗓子,“好了,吃飯吃飯。”
溫荷是被膈應得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她肚子裡有氣,什麼都吃不下去了,和白簡聊了會兒斯悅心情才好一些。
等她再去看斯悅的時候,後者已經又叫阿姨添上了慢慢一大碗飯,飯碗堆得跟一座小山包似的。
“”
斯相臣故意在白簡來這天打扮得隆重非常,目的可以說是十分明顯了,如果隻是像以往一般和斯悅拌嘴,她還沒這麼惱,但斯相臣今天的目的不是和斯悅拌嘴,而是白簡。
阿悅他能這麼沒心沒肺,也是他的福氣。
算是給了溫荷一點兒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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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晚餐,斯悅在廚房裡正在琢磨著薅走哪些老師傅做的小菜,老師傅搬著一壇泡蘿卜出來,“阿悅,把這個帶走,你媽讓我專門給你泡的。”
兩人在廚房裡討論得熱火朝天,其他阿姨也加入進來。
溫荷一臉黑線地把斯悅拖出來,帶到了房間。
斯悅:“你做什麼?”
溫荷從櫃子底下翻出兩個本兒丟給斯悅,“我給你買了兩套房子,一套是海邊的彆墅,一套是市中心的平層,彆和你爸說。”
斯悅把房產證翻開,“你用他的錢買的?”
“他的錢也是你的錢,”溫荷坐在床上,攏好薄薄的羊絨衫,氣質婉約,“隻不過他要是知道了,又要和我念叨讓我一碗水端平,玩笑,他兒子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想買可以自己買。”溫荷臉上頭一回出現如此輕蔑的表情。
“你哥但凡不膈應我,我都不會和他太見外,但你看今天,你爸還特意叫他回家吃飯,”溫荷眼睛一熱,又忍下了,“我在想,他是不是準備等你和白簡協議期結束後,好讓你哥和白簡繼續這層關係。”
斯悅一開始還能聽明白,到最後,他就不太明白了,“什麼東西?”
溫荷伸手打了斯悅一下,“你爸希望我們家和白家能成真的親家。”
斯悅這下明白了。
斯江原想假戲真做,他要不是不行,就讓他哥上。
斯悅咂咂舌,由衷地感歎,“他這算盤打得挺響亮。”
“”
溫荷神色複雜,“你沒什麼想說的?”
“我能有什麼說的,他一直就偏心,”斯悅無所謂地說,“無非就是商人心態作祟,加上又發現白簡這人是真的很不錯,長得好人品好性格好,家世牛逼,他想讓斯相臣和白簡成事也不算奇怪。”
斯悅看得透徹,從他發現今晚斯相臣的眼神總是若有似無地往白簡身上瞟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倆就是剃頭挑子,白簡看不看得上還不一定呢。”哪怕是想到白簡和斯相臣隻是站在一起,斯悅都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白簡是人魚,那麼酷,斯相臣在他旁邊頂多算是條鯰魚。
溫荷忍著笑,“那白簡看不上你哥,你覺得,他能看上你嗎?”
“我?”斯悅靠在衣櫃上,想了想,“這還真說不定。”他和白簡的關係可太不錯了,還有過了命的交情作為基礎,平時朝夕相處,他又渾身是優點,白簡還真說不定會喜歡他
“什麼玩意兒什麼玩意兒?”斯悅發覺自己的思緒發散得越來越離譜,“不是在說我爸有多雞賊嗎?怎麼扯到白簡看不看得上我上邊來了?”
溫荷看破不說破,“你爸也不一定是打的這個主意,說不定隻是想讓你哥多和白簡多接觸接觸,以後再有合作,也方便談。”
斯悅順勢接上,“隻不過斯相臣自己沒臉沒皮想要巴著白簡對吧?”
“大概是這樣。”溫荷說。
斯悅突然就覺煩躁得很,他今天的衛衣口袋兜很大,塞兩個房本兒不成問題,他一邊塞,一邊嘀咕,“白簡眼睛又不瞎,他回頭要是敢和斯相臣拉拉扯扯,我就不和他離婚,看他怎麼辦。”
溫荷笑出聲,“阿悅你想得太遠了。”看現在這種情況,到時候離不掉婚的可能不是白簡,而是她兒子。
但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節奏也由他們自己的把控,溫荷不會插手,免得壞了事。
“行了,我下樓了,我去讓張叔多做點兒泡蘿卜,下個月我再回來搬。”他興致勃勃地拉開門跑了,下樓動靜頗大,一如往昔。
溫荷坐在房間裡良久沒動,明明阿悅隻是聯姻,也有協議期,但現在她卻覺得阿悅好像真的已經長大了,離開家了,有了自己的人生了。
有點欣慰,又有點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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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沒想到會碰見這麼晦氣的一幕。
就在廚房後邊。
白簡在外和斯江原說話,斯江原接了電話有事要處理,先進來了,白簡則一個人在院子裡飲茶。
草坪上擺著小桌子,兩側的花開得正好。
斯相臣毀了它們。
斯悅蹲在一棵繡球花後邊看。
他們在說什麼也能聽清。
他不是不敢上去,他就是想要知道,斯相臣到底想做什麼,能有多不要臉。
“白簡?”斯相臣輕聲喚道,在白簡回過頭看他的時候,他彎起嘴唇,“我是阿悅的大哥,直接叫你名字,沒問題吧?”
白簡的眸子比人類深邃幽暗,他平靜地看著斯相臣,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
“按年齡來說,我做小斯總的曾祖父都綽綽有餘,所以我們還是客氣些比較好。”
斯相臣完美無缺的表情出現了幾絲裂痕。
斯悅:“!”乾得漂亮!他現在隻想衝過去給白簡一個擁抱!隻要斯相臣不開心,他就開心。
儘管白簡的態度很明顯,但斯相臣僅僅隻是看著白簡的那雙眼睛就無法自拔,不是所有人魚都會擁有白簡這樣蠱惑人心的眸子,像一片平靜的海,卻引人沉溺。
而他背後的資產,家世,他的溫柔,都是這片海的附屬品,同樣引人心馳神往。
所以一開始的拒絕,他不在乎。
越珍貴的東西,越難得。
想到此,斯相臣就恨得咬牙,恨得流血,憑什麼這種好事會落在斯悅頭上,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學生,隻是因為他的那個專業,白簡就對他另眼看待?這是不是也太敷衍了?
“白簡先生,”斯相臣改了口,他的目光在淡淡的月光底下顯得格外繾綣,“您喜歡我弟弟吧?”他平時從不稱呼斯悅為弟弟,兩人兩看相厭,但斯悅現在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不和白簡聊斯悅,對方就什麼反應也沒有。
白簡很不明顯地瞥了一眼蹲在暗處的斯悅一眼。
“他是我的伴侶,我理應喜歡他。”
白簡有些無奈,阿悅現在要是沒有在偷看偷聽就好了,就不必打這種彎來繞去的太極。
斯相臣笑得頗有深意,“如果隻是出於義務的話,您也應該很累吧?”
斯悅扯掉了幾片葉子,等白簡回答了,他就衝過去,怒罵斯相臣。
他和白簡是協議期,但也隻有他們知道,斯相臣現在這算是什麼?和他搶合作對象?
“小斯總大學學的什麼專業?”白簡話題轉得莫名。
斯相臣腦袋空白了一瞬,下意識回答,“經濟與管理。”
白簡嘴角一勾,“我還以為學的如何八卦呢。”
他總是溫柔的,哪怕言語惡劣揶揄,也讓人欲罷不能。
這不是人魚這個物種帶來的,而是白簡本身的人格賦予他的。
在白簡再次看向斯悅的時候,斯悅和他對視了。
“”
斯悅站起來,拍掉了褲子上的殘葉,走過去,站在斯相臣跟前,語氣冷漠,“垃圾。”
他說完後,看向白簡,“白簡,我有話和你說。”
他的語氣悶悶的。
白簡站起來,跟著斯悅進了屋。
餐廳裡這時候已經沒人了,四周都靜悄悄的,斯相臣也沒這個膽子在這時候偷聽。
斯悅看了看周圍,很警惕。
白簡眸子是隻有麵對斯悅時才有的溫和和包容,“阿悅,你想和我說什麼?”
斯悅呼出一口氣,有些緊張,他眼巴巴地抬起頭看著白簡,“商量個事兒唄,我們能不能把協議期延長一下?”
斯悅以為白簡會問為什麼。
他都想好了理由,就說舍不得,他是真舍不得,舍不得的東西太多了,比如車庫裡的車寶貝們,白鷺和白原野的簽名照
具體的原因他也說不清楚,可能是他不想讓斯相臣得逞,但好像不管有沒有他,斯相臣都不可能得逞,但起碼,這個勉強可以拿來當做一個理由來搪塞白簡。
白簡卻直接問道:“延長多久?”
斯悅試探性地說:“翻個倍?”
“那就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加5年。”白簡看似在認真考慮斯悅的提議。
“等等,不行,”斯悅又變卦,“再加5年。”
白簡順著他,“嗯,可以。”
“”白簡幾乎是都沒思考就答應了,斯悅反而覺得有些不自在,他眼神落下來,落在白簡的領口上,含糊道,“白簡,你答應得這麼快,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