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蹼爪緩緩伸展開,它將斯悅整個抱起來。
白簡的目光鎖住斯悅,為他送入氧氣,使他可以正常呼吸,不至於在水中覺得十分難受。
尾巴有一處的魚鱗在蕩漾的水中,一片一片,一層一層地綻開。
他聽見白簡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
估計是人魚的語言,說不定還是方言,他用手揪住白簡的頭發,扯了扯,想要上去,沒辦法,他在水裡沒法說話,張嘴就是一連串的泡泡。
白簡貼在他耳邊,緩緩道:“阿悅。”
斯悅還沒來得及用揪頭發作為回應。
人魚冰冷的蹼爪將斯悅的手從自己頭發上拿了下來。
“幫我。”
也不知道誰才是求助者,身份完全顛倒了,斯悅覺得自己應該趁這個時候提一堆要求才行,但他完全控製不了自己。
白鷺的話在他腦海中響起。
“到時候我哥想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而現在的情況是,就算沒有白簡的影響,斯悅也自願幫這個忙,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吧,明明意識清醒,卻還是十分糊塗。
斯悅的手被磨破了皮。
他被抱出水池,趴在岸邊不停咳嗽,眼睛被水衝得發紅,掌心因為不斷被摩擦破了一大塊皮,此時正滾燙,刺痛引得他手指止不住地顫抖。
鄭須臾到底是怎麼敢和尹芽在一起的?人類的完全無法放在一起與之比較,不管是size還是彆的。
白簡從一旁的台階走上了地麵。
他渾身滴著水,走到桌子邊,拉開抽屜,垂眼挑挑揀揀了一番,拿出一個塞子,走到還泡在水裡的斯悅跟前,將塞子遞過去,“你自己塞,還是我幫你。”
斯悅抹掉臉上的水,雖然將塞子接到了手裡,“這是什麼?”
白簡:“......”他見斯悅接得這麼自然,以為他什麼都懂。
白簡俯身在斯悅耳邊說了一句話。
斯悅怔了一下。
一秒鐘後,斯悅把塞子揚手扔了出去。
白簡笑出聲,“怎麼了?”
斯悅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水裡,他不可置信,不可思議,“為什麼?”
白簡用指腹擦掉斯悅下巴上的水珠,從對方眸子中看見了自己,無比清晰。
“今天的和前兩次的不一樣。”
斯悅快炸了。
他支支吾吾地“哦”了一聲,揮開白簡的手,憋了一口氣,潛進了水中。
他遊泳水平不錯,沒過一會兒,他從塞子掉落的地方浮起來,伸手把塞子抓到手裡,朝白簡這邊遊了過來。
“我自己回房間弄。”
白簡笑著,“好。”
“你先上來,你的手需要處理。”
斯悅覺得沒必要,沒那麼疼了,隻是破了一塊皮,過兩天就好了,比上次被白簡的魚鱗割破的程度要好多了。
他沒走台階,自己從水裡硬生生爬上來,帶了一地的水。
白簡的房間有醫藥箱,斯悅頭發還在滴水,他坐在白簡腿邊,將手掌遞給白簡。
白簡用棉簽沾了碘伏,動作輕柔地給斯悅手掌破了皮的傷口消毒,“我很抱歉。”
斯悅搖搖頭,是不計較也不介意的意思,他問道:“所有人魚都這樣嗎?”
“不是,”白簡換了一支棉簽,“隻有我如此。”
不柔軟,甚至還覆蓋了鱗片,所以會傷到斯悅。
斯悅低著頭,“等我變成人魚之後就好了。”
白簡蓋上醫藥箱,手掌包裹住斯悅的手,他眸光溫潤,“阿悅,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我提,我都會滿足你。”
“不對,”斯悅很正經地開始教育白簡,“這又不是做生意......”
他濕淋淋的樣子,故作老成,一本正經。
人魚沒有人類那樣豐富的情感和情緒,這是人魚天性上的缺失,這並不算是一種好事。
但認識斯悅至今,白簡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斯悅觸動了。
怎麼會有人,純善成這樣?
看見白簡陷入沉默,斯悅以為他是在為自己的詛咒而低落,或者因為傷到了自己而愧疚,他抬手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拍了拍白簡的頭,跪坐起來艱難地仰頭去吻白簡,他咽了不少冷水,嗓音微嘶,“白簡,張嘴。”
白簡眼裡露出笑意,很配合地張嘴讓人類小朋友耍威風。
-
斯悅回到房間,看見了周文宵發過來的微信,又是推的個人名片。
斯悅暫時沒回,重新洗了澡,吹了頭發後才去回複周文宵的消息。
是帶他見習的老師——葉旗。
[好的,謝謝周老師。]
他加了葉旗,對方幾乎是瞬間通過,斯悅很上道地先問好。
[葉老師好,我是斯悅,跟著您的學生。]
對方回了一個簡單的:嗯。
斯悅:葉老師晚安。
葉旗看著斯悅發過來的微信,嘿了一聲,這一看就是一個不好帶的。隔壁老許帶的那個,叫什麼程玨的,可乖可甜了。
斯悅拿著塞子上床睡覺了。
他忙得滿頭大汗,才好不容易塞好。
關了燈,他都不敢隨便動,直直地平躺著。
過了半天,他才緩緩抬手,捂住小腹。
涼的,微微鼓起來的。
“!”
斯悅用被子蒙住頭,睡覺。
“叩叩叩”
陳叔站在門外,已經七點半了,但是斯悅房間的門還一直緊閉著。
今天可不是周末。
白簡從走廊那邊走過來,看見陳叔有些焦急的模樣,“怎麼了?阿悅還沒起?”
“白簡先生早上好,”陳叔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門,“可能是沒聽見。”
家裡任何人都是不能隨意進出其他人的房間的。
白簡例外。
他讓陳叔下樓去忙,握住門把手,往下一擰。
床上的被子還是隆起的,窗簾緊閉,外頭的光沒能透進來多少,所以房間裡顯得很昏暗。
“阿悅?”
白簡叫了他一聲。
斯悅的手指慢慢吞吞地從被子裡伸出來,在空氣中抓了幾下,白簡走過去,讓他抓住自己的手,斯悅被冰了一下,猛然從被子裡鑽出來,看著白簡,“你怎麼在我房間裡?”
白簡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腦門兒,“上課了。”
“幾點了?”
“七點半。”
斯悅鬆開白簡的手,連滾帶爬地滾下床,洗手間裡打仗一樣響起來,平時需要二十分鐘的洗漱過程,今天隻用了五分鐘,其中有三分鐘用來洗澡和摳那玩意兒出來。
之前是手上的黏液比較好弄,這次不一樣,有時間他一定要找鄭須臾取經。
斯悅隨便套了T恤和牛仔褲,取了一件外套帶上,拽著白簡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小聲說:“我在學校裡不能留那東西,不然沒人敢和一起玩兒。”
白簡想到昨天被一群男生包圍的斯悅,眸子暗下,“挺好的。”
斯悅忙著去學校,也沒去理解白簡話中的深意,下了樓,他把白簡丟到一邊,穿了鞋就要跑,陳叔給他書包裡塞了牛奶和麵包。
客廳在經過了短暫的雞飛狗跳之後,安靜下來。
白鷺咬著一塊麵包嚼吧嚼吧,“阿悅要遲到了。”
斯悅在學校裡有一輛車,昨天是白簡來學校接的,所以沒能派上用場,今天走得急,他又把車庫裡的車開走了一輛。
他是踩點到的,上課鈴快要敲完的最後幾秒,斯悅衝進了教室。
醫學院考勤查得很嚴,有考勤組會每天□□學樓的監控,抽查跑來點到,一旦被抓到,那就是直接掛科。
不過管理得這樣嚴,也還是會有人頂風作案。
不過斯悅不是這一類人。他一般都活動在規則類。
程玨用手幫斯悅拍著背,順著氣,“幸好,上邊考勤組點到呢。”
斯悅趴在桌子上,一時間緩不過來,以前高中也踩過點,還爬樓梯,都沒這麼累,他近乎虛脫地喘著氣,眼前一片眩暈,兩邊耳朵都嗡嗡作響,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昨天他還回答白簡說沒什麼影響,今天就打臉了,隻是影響不那麼明顯而已。
或者說,是經過昨天,才開始體現出來。
程玨覺得不對,斯悅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像是被抽乾了血液,他伸手碰了一下斯悅的臉,人魚本就怕熱,他被斯悅燙得差點彈飛出去。
“寶寶,你是在發燒嗎?怎麼這麼燙?”他也不是沒有摸過人類的額頭,人類的額頭是暖乎,根本不會這麼燙爪子。
斯悅感覺還好。
他自己摸了摸,“......”
“是有點燙。”斯悅喝了口水,沒有很放在心上,“我多喝熱水就行了。”
程玨覺得也行,發燒不一定要吃藥,他一邊點頭,一邊想告訴斯悅一些發燒時候的注意事項,話還沒出口,他就在斯悅耳後凸起來的那一小塊兒骨頭上看見了一片白色——還不足半片指甲蓋的大小,半透明的白色,通透澄澈。
?
什麼東西?
程玨伸手去摸了一下,涼的,硬的,就......和他的魚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