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程玨夾了一塊雞肉嘗了一下,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堆死結,他忙不迭地吐出來,喝了幾大口水,“這個,真能吃?”
斯悅支著下巴玩手機,瞥了一眼被辣得臉通紅的程玨,“圈子不同,不要硬融。”
他把中午的飯菜轉給了程玨。
程玨突然好奇,“寶,你每個月生活費多少啊?”
“高中的時候每個星期是五千,現在不知道。”上大學以前,斯悅自己可以支配的並沒有多少,上次給白簡買袖扣的錢是他近期最大的一筆支出,銀行卡顯示的餘額他也懶得去數,再加上溫荷給他每個月打的錢,估計已經攢了很大一筆了。
程玨呆住,“每個星期五千,怎麼花啊?”
“不一定會花完,我沒什麼買的。”斯悅物欲很低,就喜歡車,但溫荷和斯江原不給他買,他自己也買不起,除此之外,就沒彆的特彆燒錢的愛好了。
不像周陽陽他們,在遊戲裡都能砸上百萬進去,而鄭須臾主要是談戀愛,從高一開始談,換了好幾個,每次都給人買買買,也就之後和尹芽在一塊兒才安分下來,而那幾年給對象花的錢,買下一個小公司估計不成問題。
程玨覺得斯悅和他認識的那些富二代不一樣,因為斯悅,他現在對人類都產生了很厚很厚很厚的濾鏡。
下午的課,斯悅一直在睡覺,拒絕了郭水叫他一起去打籃球的邀請,一下課,就準備回家了。
他一邊往停車場走,一邊忍不住用手去摸耳後。
創口貼的表麵有規律的紋路,凹凸不平。
“斯悅同學?”
聽見有人叫自己,他維持著摸耳朵的姿勢緩緩轉身,是一個女生,穿白襯衫和深灰色的百褶裙,氣質嫻靜溫柔。
“我是一班的,是這樣的,下周的迎新晚會,你可以和我一起出一個節目嗎?”
斯悅不解,“我們又不是一個班,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
女生的笑容沒有絲毫的尷尬,依舊從容不迫,“我們都是人類啊,我們應該站在一起,不是嗎?”
斯悅慢慢放下手,揣進了外套兜裡,眸子淡淡的,“你是一班的,我跟你不同班,你去找你們班的人類。”
“可是醫學院隻有我和你兩個人類啊,我是後麵轉專業進來的,之前那個男生已經被淘汰了。”她笑時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文靜裡有一些討人喜歡的小俏皮。
“那也不行,”斯悅毫不留情地拒絕道,“那要是拿獎了,榮譽算你們班的,還是算我們班的?”
“......”
“斯悅同學,你......可是人類啊。”
“那我也是我們班的人類。”
“可是你隻有一個人啊。”
“彈鋼琴難道還要一堆人?”斯悅皺眉,懟得飛快。
他理解對方想要尋得同類一起參加晚會的初衷,但是斯悅的確不需要和其他人組隊,他一個人也能行。
況且,白簡是個行走的醋精,他還是寵著點兒對方比較好。
不惹他不開心。
斯悅上了車,把書包丟到副駕駛,打燃了火,一腳踩下油門,黑色的勞斯萊斯沿著車道駛出去。
女生往後退了幾步,衣擺被那陣風吹得揚起來,她撇了撇嘴,實在是不理解斯悅同學為什麼要喜歡一隻人魚,哪怕對方是白簡。
-
到家的時候,天剛擦黑。
斯悅把鑰匙丟給管理員,從後門推門進了客廳,他還沒見到人,就已經聽見了溫荷說話的聲音。
陳叔拿著幾本書從樓梯上下來,正好看見鬼鬼祟祟躲在盆栽後邊的斯悅。
“阿悅少爺您回來了?”
斯悅被嚇得往後一退,撞在了櫃子上,手肘被實木的門栓磕了一下,他疼得差點原地升天。
溫荷放下手中的瓷杯,看向樓梯的方向。
斯悅磨磨蹭蹭地從後邊走出來了,他對上溫荷視線的那一刹那,立馬揚起了燦爛的笑容,跑過去,盤腿坐在溫荷腿邊的地毯上,討好道:“親愛的溫荷女士,我真想念您。”
溫荷目光平靜地看著斯悅,一言不發。
白簡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報紙,斯悅過來的時候,他合上報紙,在看見斯悅變臉快得跟變戲法似的,他眼裡露出笑意。
“這麼久不見,您的美依舊一如往昔,震撼了我。”
“啊,我的媽,我的愛!”
溫荷抬手捏住斯悅的臉,估計是用了點勁兒的,斯悅立馬就痛得叫出來。
“哎,哎,彆擰我的臉,疼......”
溫荷見斯悅狀態比之前在家的時候還要好,才放了心,她眼睛有些紅,“你也是知道疼的?”
斯悅知道自己不應該先斬後奏,他捂住被捏得通紅的臉,“我錯了,我不敢了。”
溫荷捋順斯悅額前亂掉的幾縷頭發。
看向白簡,“阿悅是不是讓你很操心?”
她既然問,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白簡笑道:“也還好,偶爾。”
斯悅很佩服白簡的一點就是,他明明已經三百歲,可是在溫荷跟前,他的氣息就收斂得跟個晚輩一樣,他身邊那些人,隨便拎一個出來,不管是蔣雲還是蔣雨,都要比溫荷年紀要大。
“客房已經為您安排好了,是套房,房間內洗手間和書房以及健身房都有配備,您如果還要什麼需要,都可以和陳叔,或者和我說。”白簡傾身,為溫荷麵前的杯子裡添上熱水,期間,他不露痕跡地掃了一眼斯悅的耳後——那裡貼著一張很平平無奇的創口貼,什麼也看不出來。
斯悅抬手按住白簡的手腕,“你叫我媽什麼?”
白簡看著斯悅的眼睛,“溫女士?”
斯悅手指用了幾分力。
白簡笑得有些縱容,他看向溫荷,“母親。”
溫荷愣了一下,隨即一巴掌拍在斯悅捉著白簡的那隻手的手背上,看見斯悅縮回手,她低聲嗬斥,“不懂事。”
斯悅看著桌子上的兩杯茶,猶豫了一下,捧起了白簡的,一邊喝一邊說:“本來就要這麼叫啊。”
白簡也沒說什麼。
斯悅把他杯子裡的茶喝光了,遞出杯子,他又給添上。
溫荷看著兩人的相處模式,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才兩個月不到,她兒子就鬼迷心竅地要變成人魚。白簡對他太好了,太慣著他了。
“我先上樓。”溫荷不再打擾兩人,她的行李早就有人拿了上去。
看見溫荷離開,想到中午她和自己說的那些,斯悅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她肯定很難過,我等會去看看她。”
“她是很討厭在彆人家過夜的,她有潔癖,規矩又多,覺得在彆人家裡不自在,放不開,”斯悅仰起頭,把眼淚憋了回去,“我覺得如果我因為我媽哭的話,彆人不能笑話我。”
白簡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掌心沾到了幾滴滾燙的淚珠,“沒人要笑話你。”
斯悅沒去拿走蓋住自己眼睛上的那隻手,慢吞吞說道:“白簡,要是轉換失敗,你記得,給我媽養老送終,還有我爸,主要是給我媽,我媽比較重要,我爸也還行,看他之後的表現吧,要是他還傻逼,你就把他骨灰揚了。”
他幾乎語無倫次了。
白簡攬住他的後頸,把人直接拖到了自己跟前,“不會失敗。”
“可是風險很高。”
“活著的每一天,都會麵臨風險。”
白簡細細密密的吻像網一樣籠下來,“還要繼續去學校和研究所嗎?”
斯悅咬了白簡的舌尖一口,點頭,“去啊,不過學校可以少去,但是研究所我要去。”
“搞清楚他們在做什麼之後我就不去了。”斯悅想得很明白,隻要確定和白簡無關,那就與他無關。
白簡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暗,實際上現在的每一天,他都無比確信自己要比斯悅煎熬,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斯悅去到了他的視野範圍之外,他都會很擔心。
“那你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斯悅抬頭瞥了一眼白簡,“你怎麼總重複問這個問題,我要是不舒服我會說的。”他一邊說,一邊把爪子伸到茶幾的果盤裡拿草莓。
好大,好紅,看起來好甜。
他的手還沒碰到草莓。
頭發就被人魚伸手抓住往後一拽,頭皮一緊,斯悅眼睛睜大,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唇就被近乎凶狠地吻住了。
人魚的舌尖探進咽喉,將他口腔裡的唾液汲取得一乾二淨。
白簡緩緩退開,拉開距離,眸子漆黑不見底,他低聲問:“阿悅猜猜,我為什麼總重複一個問題?猜猜我為什麼關心你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白簡的嗓音分明是溫柔的,但斯悅卻品出了點兒似笑非笑的感覺。
斯悅知道自己肯定是觸到了白簡哪一點兒,他認錯飛快。
“因為你愛我嘛。”他抱住白簡的手臂,昂起頭,十分主動,“來,再親。”
白簡笑了笑,給他嘴裡塞了一個草莓,俯身咬掉了草莓不太甜的部位,剩餘的部分被他用手指推進斯悅的口中。
“吃吧。”
斯悅嚼了幾下,“甜。”
白簡目光在斯悅臉上停了會兒,他製止住了斯悅還想伸手去拿草莓的動作,“給我看看你長出來的魚鱗。”
“哦對,我給忘了,我早就想給你看的。”斯悅恍然,他擦乾淨手,撕掉了耳朵後邊的創口貼,主動將腦袋湊到白簡跟前,“能看見吧,我隻看了照片,感覺還挺明顯的。”
魚鱗沒消失,但也快了。
隻留下了一道月牙似的白,其餘都成了透明,像一小塊兒水晶綴在凸起的耳骨上。
隻有剛出生的小人魚才會擁有這樣嬌嫩的鱗片。
白色的。
和斯悅跳脫的思維和性格一點都不相符。
但出現在斯悅耳後,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白簡冰涼的指腹觸上去,斯悅眼前白光一閃,差點直接趴在了地上,他飛快遠離,捂住耳朵,防備地看著白簡,“你摸什麼摸?”
白簡見他這麼大反應,“你也摸過我的耳鰭。”
“這是我的第一片魚鱗,意義不同。”可能是因為白簡是他的伴侶,早上程玨伸手摸的時候,他沒這麼大反應。
“過來。”白簡朝他招手。
斯悅又慢慢挪了回去。
還差一點距離才能靠近的時候,白簡拽住他的手臂直接把人拖到了腿上,下一秒,他俯身吻在了斯悅耳後那片魚鱗上,斯悅手腕被按在背後。
斯悅現在知道,為什麼人魚耳後的鱗片不能隨便碰了。
斯悅被放開的時候,臉比茶幾上的草莓還要紅,他捂著那片魚鱗,寶貝一樣,“我就這麼一片,掉了怎麼辦?”
白簡笑著把人攬進懷裡,安撫般地親吻斯悅柔軟的發頂,嗓音低緩,“以後會有更多的。”我的小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