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抹著眼淚,“宣傳部的部長罵死我了,說我們班一個人撂挑子還不夠,又撂挑子,我們又不是故意的。”
第一個撂挑子的斯悅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幸好他們文藝委員也隻是抱怨宣傳部的不講道理,沒有要擴大範圍撒火,她看見斯悅,高興多了,拉著斯悅的手臂往後台走,“萬幸你來了,不然我們班肯定拿不到年底的優秀班集體了。”
“你不要緊張嗷,隨便彈彈就好了。”文藝委員吸吸鼻子,甕聲甕氣的。
程玨跟在後邊,提醒興高采烈的文藝委員,“斯悅不能摘下口罩和帽子的,他生病了,過敏,接觸空氣會讓他過敏變得很嚴重。”
文藝委員一愣,立刻麵露可惜。
“好可惜,斯悅你長這麼帥,要是能露臉,說不定評委打分會打高點兒。”
“......”斯悅從對方的神情中能看出,對方是真的這麼想的,賣藝的同時,最好還能賣賣臉。
下一個節目就是他們班了。
主持人要臨時更換主持詞,斯悅隨便從自己會的曲子裡邊挑了一首夜鶯,主持人飛快寫好了主持詞踩著高跟鞋小跑出去,在走上舞台的一瞬間,笑容和步伐頓時變得自信優雅起來,業務能力相當過關。
斯悅摸了摸耳朵後麵,鱗片已經消失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不能摘下帽子。
當斯悅的名字從主持人嘴裡念出來的時候,白簡笑了一聲,他本來帶斯悅出來是為了透透氣,但斯悅這真的,如果他是人魚,他是不會幫這個忙的。
米牧歌也愣了很明顯的一下,“他不是沒節目?”
“班裡同學受傷了,他去幫忙。”白簡答道。
米牧歌的臉色瞬間複雜起來,他不能理解,反正斯悅根本不用在乎班級那幾張證書能不能拿到,他以後畢業了又不用擔心工作,不像班裡其他人,每個學分都很重要。
“好多人類都這樣。”米牧歌擰開礦泉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熱心腸。”
樂於助人的人群中,如果細細了解其中的物種分布,人類起碼占了四分之三,不僅是因為人類的數量本身就超過人魚,在感情上麵,人類要比人魚充沛豐富得多。
就像兩個物種都會有比較自私的,但這種性格,在人魚中占比肯定是要高過於在人類中占比,物種天性罷了。
斯悅在舞台中央的鋼琴前坐下,倒不是很緊張,不過想到白簡在下邊看著,他抬起頭,往白簡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白簡沒看彆處,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所以斯悅一看過去,就對上了白簡的視線,溫和而又專注,深邃動人.......斯悅忽然就產生了一點兒名為緊張的情緒。
上一次彈鋼琴還是在十八歲的成人禮上,斯江原也借機與青北一些企業聯絡感情,邀請了不少商界人士,好像白家也在受邀的行列中,隻不過當時他不關注這些,更加不關注白家,所以也不清楚白簡有沒有來。
斯悅垂眼,視線落在琴鍵上。
他鋼琴學得早,平日裡不常彈,本以為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但是手指按下第一個琴鍵時,之後完全都是手指的肌肉記憶在自由發揮了。
夜鶯的創作來源是安徒生的童話,講述了一隻夜鶯與皇帝的感人肺腑的故事,也是斯悅會彈的第一首完整的鋼琴曲。
舞台中央的鋼琴是白色的,也是用白簡先生讚助費購買,鋼琴一貫以來與優雅高貴綁定結合在一起,似乎隻有紅酒與西裝,貴族與高雅才能與之搭配到一起。
斯悅穿著衛衣,休閒的黑色長褲,純黑色的帆布鴨舌帽讓它的主人看起來有些不馴,戴著口罩,麵容不清,手指按在琴鍵上變換著力度,他神情專注,與鋼琴搭配得沒有絲毫違和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弟弟好帥!!!!!我一直覺得彈鋼琴得穿燕尾服來著,那些演奏廳的,還要甩頭,原來就這樣彈也好帥!!!]
[弟弟人帥罷了,有本事換我上去,那就是小品。]
[加我,二人轉。]
[怎麼投票?]
[我之前以為斯悅會的是吉他或者架子鼓,他總是酷酷的,沒想到居然是鋼琴,還彈這麼好,雖然我聽不懂,但彈得我想流淚是怎麼回事?]
[夜鶯本來就挺感人的啊,就是說的一隻鳥為了自由的歌唱離開了一個皇帝,然後皇帝病得快死了,它又回來為皇帝唱歌。]
[謝謝,樓上說得我一點都不感動了。]
米牧歌往白簡旁邊靠,“人類小朋友,還挺優秀的。”
白簡瞥了米牧歌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米牧歌立刻把頭縮回去,支著下巴,加上了一句,“和你很配。”
米牧歌的確很喜歡這樣的小男生,但不是指斯悅,他喜歡的是斯悅身上這股朝氣蓬勃、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沒想到被白簡看出來了,老天爺,他怎麼敢打斯悅的主意,白簡不活撕了他才怪——活撕是指字麵意義上的活撕。
曲子有將近八分鐘,斯悅很久沒彈了,彈到後半段的時候,手指有些酸,但還是堅持到結束了,結束之後,底下響起震破耳膜的掌聲,一半是因為真的彈得好,一半則是因為彈鋼琴的人是斯悅。
斯悅站起來,直接就退場了,也沒給觀眾敬個禮什麼的。
白簡的打分卡從後邊遞過來。
滿分。
白簡打了滿分,其他評委也不敢不打滿分,隻有他們院長,為了顯示公平,打了個9.99。
-
周陽陽看的是晚會直播,青北大學有官方的直播號。
在線的人數本來隻有一兩百,在斯悅上台這段時間,一下子飆到了五六千,還有人刷禮物。
江識意是沒有手機的,他站在周陽陽的隔離室門口,和周陽陽共用一個小窗看直播。
“你腦袋不要往裡擠,你感染了我怎麼辦?”周陽陽把江識意往外邊推,見江識意一聲不吭,又覺得他可憐,把手機往外邊移了點兒,“看吧看吧。”
“後悔了吧,你要不搞那些歪門邪道,現在能淪落到和我一起在研究所看直播?”
江識意不為所動,一點都沒有被擠兌到。
看著江識意,周陽陽覺得入侵江識意大腦的不是基因病毒,是戀愛腦病毒。
斯悅當然不知道周陽陽和江識意在研究所又開始稱兄道弟了,他從後台出來,捧了一大把學生會給他的糖果零食,文藝委員還給他口袋裡塞了兩瓶乳酸菌。
“等會領獎不?”女生問道。
斯悅想了想,拒絕道:“不用了,你幫我領吧。”
兩人非常默契地認為節目一定能拿獎。
斯悅回到座位上,把零食都放在了桌子上,順便問了白簡一句,“我是不是很厲害?”
白簡點頭,說道:“我之前見過你彈鋼琴,在你的成人禮上。”
“.......”
斯悅表情露出些許不自在,因為成人禮那次的表演,其實不怎麼樣,因為在開始前,他剛和斯江原吵了一架,哪怕溫荷請了專人給他搭配了衣服,打理了發型。
他坐在家裡的鋼琴前邊,怒氣衝衝,恨不得把琴鍵都拍出來,彈到一半,就被溫荷拎走教訓了一頓。
“這次彈得比上次好。”白簡繼而又說道。
“我也覺得。”
斯悅的節目獲得了一等獎,是文藝委員上去領的獎項,文藝委員站在最中間,最亮的燈光底下,雙手捧著證書和水晶小獎杯,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下舞台,她就把證書和獎杯都送到了斯悅的手上,一副功成身退的樣子——她的任務就是拿到這次集體分。
晚會過後,院長想要邀請白簡一起吃個飯,滿眼期待。
白簡語氣溫和地拒絕,“您去和老師們吃飯吧,斯悅身體不舒服,我得陪他先回去。”
語氣雖然溫和,但態度是不容商量的,見狀,院長也就不再強求了。
斯悅捧著獎杯一臉美滋滋地走在白簡旁邊,他沒參加過學校的集體活動,班裡的班乾部也不敢強迫他參加,哪怕他有時候對有些活動還挺感興趣的,但不合群的人設讓大家一開始就不會提議他。
“回去供起來?”白簡玩笑道。
“行。”斯悅認真地讚同了白簡的提議。
“同學!!”身後走廊一聲粗獷的呼喚讓斯悅停下了腳步,他疑惑地回頭,看見一個男生捧著一大束向日葵奔過來,他在斯悅跟前刹住車,氣還沒接上就急忙說道,“我給你買了花,幸好花店送得及時。”
斯悅滿臉不解,“為什麼給我送花?”
“我,那個,就是......就是,覺得這個花,好看,送你。”男生滿臉通紅,不知道應該作何解釋。
斯悅抬眼看了一眼白簡,收回視線後,婉拒了對方的好意,“不用了,我......”
“那個,你是擔心白簡先生吃醋吧?”男生跟隨著斯悅的眼神恍然大悟,他忙從這束花裡抽出來兩支向日葵,遞給了白簡先生,“這樣就行了吧?”
“......”
白簡頓了頓,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向日葵,笑得很斯文有禮,“謝謝,破費了。”
白簡都收了,斯悅也沒有理由不收。
“下次彆送了。”斯悅說道。
男生滿眼亮晶晶的點頭,顯然根本沒聽進去。
比起斯悅手裡那一大捧,白簡手中那光禿禿的兩支向日葵顯得有些寒酸。
斯悅想了想,把一束花全都塞給了白簡,“都給你。”
白簡抱住花,笑了笑,“給我做什麼?”
“你吃醋唄。”斯悅摸了摸鼻子,“我從來沒收過彆人送的花。”
“你怎麼知道我吃醋?”白簡把那孤零零的兩支向日葵重新插\入回花束中,目光溫柔地注視著斯悅。
斯悅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耳後,說道:“我看見你耳後出現鱗片了,黑色的。”
白簡在接近月圓的這幾天,不是很好惹,也招惹不起,斯悅機靈得很。
他們旁邊就是垃圾桶,白簡垂眼看著手中顏色鮮活明亮的向日葵,輕歎一聲,道:“可惜了。”
在斯悅還沒明白他說什麼可惜了的時候,白簡手一揚,那束向日葵就被準確無誤地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