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魚脾氣最大最古怪的時候,白簡先生您還是要注意保護自己。”
“您現在本來就是在用自己的身體滋養著他,他又是白色的人魚,越罕見,越厲害,也越凶狠,”李韌眼神複雜,實際上就算斯悅還是人類的時候,也不是特彆好惹,“他要傷害您,實在是太簡單了。”主要是,白簡先生不還手。
白簡從李韌手中將紗布接過來,自己一圈一圈,漫不經心地纏繞在傷口上,“你明白,我製止他,他隻會更暴躁。”
李韌不說話了。
因為白簡先生沒說錯,小人魚脾氣大,你越不讓他做他越要做,越要和你對著乾,進入青春期的小人魚更甚,簡直都是一點就燃的炮仗。
所以人魚的啟蒙時間晚,在學校裡還經常與同類打架,初中階段,尋釁滋事的百分之七十都是人魚。
李韌差點說出了“要不您給自己上副盔甲吧”這樣的話。
但還是忍住了。
如果沒有白簡在,就沒有人能安撫斯悅了。
他們幾乎算是共生。
他更加不可能對斯悅使用鎮靜劑,那是對待病人和野獸的東西,不管是李韌還是白簡,都沒有往這條途徑上想。
白簡這樣想情有可原,他是斯悅的伴侶。
但李韌是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是因為斯悅現在算是他半個同類,可能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他覺得斯悅人挺不錯的,比很多張口閉口人魚是畜生的人類要好多了。
他收拾著桌子上的醫療箱,動作猛然僵了一下,他想到,趙豐滿離開白家宅邸的前一天晚上說的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意識不清一樣,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戳了斯悅的臉。”
李韌慢慢直起腰來,不知道要不要和白簡說。
白簡見他神態異常,主動問:“怎麼?還有話要說?”
李韌看著白簡溫和的眼神,在腦子中組織好了措辭,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這處異常。
“你是說,趙豐滿是無辜的?”白簡笑了笑,靠近沙發裡。
“不是。”李韌低下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簡拇指撫摸過受傷的那隻手手背,“你知道為什麼萊斯島的人魚神像是白色魚尾嗎?”
李韌張了張嘴,憋出一句,“我不到一百歲。”
而萊斯島事件已經過了一百多年,那會兒李韌都還沒出生呢。
“人魚神像之所以是白色的魚尾,是因為白色人魚擁有其他人魚沒有的神性,早在老師之前,萊斯島的人魚神像就是白色人魚。”白簡笑意淺淡,“阿悅會是白色人魚,我同樣感到意外,但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還是人類的斯悅,就擁有著人魚和人類都沒有的天真熱烈的情感,他富有情感,正義良善,人魚基因會挑選自己的主人,如果斯悅是一名自私自利,貪得無厭,冷漠無情的小人,這次轉換很有可能根本不會成功,就算成功,他可能會長出一條並不那麼完美的魚尾。
越優秀,越萬裡挑一的人類,越會得到人魚基因的認可,這樣的斯悅,在人類群體中萬裡挑一,成為人魚後,在人魚族群中,依舊萬裡挑一。
“白色的人魚,會讓普通人魚產生憧憬向往,甚至崇敬,不過也看你們的自控能力,趙豐滿的自控力太差。“白簡無奈道,他讓趙豐滿離開,為他好也是占了一部分原因,這會影響他的工作。
李韌呐呐道:“我隻知道白色人魚罕見,不過這些,我並不清楚。”回去一定要寫一篇詳細的實驗記錄,並要在斯悅轉換成功後爭取多留幾天,觀察觀察白色人魚的特彆之處。
“阿悅是現如今僅存的一條白色人魚,你不知道是正常的。”白簡說道。
就算斯悅現在不在,李韌也莫名對他產生了一種敬意。
他昨天還覺得斯悅說出“我想做更有意義的事情”是因為他不知人間疾苦,不食人間煙火,為此,他感到羞愧不已。
不是人魚基因成就了現在的斯悅,而是斯悅成就了人魚基因,正因為他對這個世界有足夠的愛意,他對身邊人的愛純粹熾烈,所以他萬裡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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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站在會客廳外,不好意思進去。
他昨晚咬完白簡後就睡著了,等第二天早上醒來,白簡掀開被子時,他醒來,瞥見了對方手背上那兩個大小一樣的血窟窿,他還以為是白簡在哪兒磕到了。
“你咬的。”白簡說。
啊......原來是他咬的。
李韌拎著箱子出來,斯悅立馬衝過來,“白簡沒事兒吧?”
李韌此刻對斯悅充滿敬意,說話的語氣沒那麼自然,“傷口有些深,但麵積不大,人魚傷口愈合速度很快,你不用擔心。”
斯悅點點頭,推開會客廳的門。
白簡正好打開一份文件。
“飯吃好了?”白簡抬起頭。
“吃好了,”斯悅走到辦公桌跟前,站在白簡對麵,雙手撐著桌沿,“要不你給我戴一個止咬器吧?”
“......”
“阿悅,你又不是小狗。”
“而且,你會自己解開,你也不是病人,所以沒有戴止咬器的必要,”白簡含著笑意,對斯悅說道,“況且,你也不止是咬人。”
斯悅看著白簡手背上纏繞著的白紗布,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你昨天說要做的表格,做完了嗎?”白簡問道。
“我手寫了一份,”斯悅的注意力被引走,“客觀來說,我付出得比你多一點,主觀來說,我覺得差不多。”
白簡抬起手,“那現在就當是我在補缺?”
知道白簡是在開解自己,斯悅有些感動。
他垂頭喪氣地走出會客廳,撞見抱著一個蛋糕從餐廳出來的白鷺,白鷺看見斯悅,開始同手同腳。
“......”
兩人坐在客廳一塊兒吃蛋糕。
白鷺已經比一開始適應了許多。
白鷺大口往嘴裡塞著奶油,安慰斯悅,“你不要愧疚啦,我們人魚都這樣,我也咬過二哥,他不也沒說什麼。”
斯悅覺得奶油有些腥味,他倒了一杯蘋果汁,喝了一大口。
“咬得嚴重嗎?”
“不嚴重,”白鷺搖頭,“就是掉了塊皮。”
斯悅想到早上在白簡手上看見那兩個深深的血窟窿,歎了口氣,“我給白簡咬了兩個洞。”
“我卡!”白鷺不可思議,“我哥居然沒揍你。”
人魚在自衛這方麵是天生的厲害。
挨打了就一定要打回去,不管雌雄。
這點,就算是傻子白鷺,也是謹遵的,當時他咬了白原野,白原野一腳就給他踹飛了。
斯悅搖搖頭,“我卡是什麼意思?”
白鷺指著斯悅背後的電視,“一個語氣詞,我卡,我靠,臥槽,我忘了怎麼說的了。”
斯悅頓了頓,從茶幾上把遙控器拿到手裡,將熱血□□少年電視劇換成了粉紅色吹風機踩泥坑。
白鷺咬著叉子,“幼稚死了。”
溫荷此時端著一盤水果從餐廳出來,都是切好了的,該剝皮的剝皮,該切塊的切塊,還貼了識彆標簽。
“怎麼坐在地上?快起來快起來。”溫荷將兩人從地上拽起來,按在沙發上,“地上涼,不要坐地上哈。”
溫荷這種哄小孩兒的語氣,讓斯悅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溫女士,你怎麼了?”
白鷺倒是很受用,回了一聲響亮的“好~”。
溫荷給他手中塞了一把叉子,“這樣拿。”
“......”
斯悅明白了,溫女士真以為他七八歲呢。
還這樣拿,這樣拿,溫女士從來沒這樣和自己說過話。
斯悅叉子一塊蜜瓜塞進嘴裡,“我去找白簡。”
他將自己書桌上的課本挑了幾本抱在懷裡,去會客廳一起找白簡學習。
不會打擾白簡。
白簡見他出去了沒半個小時又跑了進來,“有事?”
斯悅腳步一頓,莫名覺得白簡是在嫌棄自己礙事,煩人,他將書往沙發上一丟,“你覺得我很煩?”
白簡看著斯悅的眼睛,從某種窺見了一抹白色,笑道:“沒有,我愛你。”
十五六歲的人魚,雖然脾氣差,但沒什麼人際交往經驗,不要太好哄,根本無法招架快三百歲的老人魚。
斯悅體內的人魚基因立馬被安撫下來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己慢慢冷靜下來,意識過來自己剛剛是在對白簡發脾氣,磨了磨牙,“差點咬你了。”
白簡在看完的文件下簽上名字,合上,放到了一邊,而後站起來走到斯悅身旁俯身,伸手碰上了斯悅耳後凸起的耳骨,“你現在脾氣很大。”
斯悅舔了舔左邊的尖牙,舌尖被紮了一下,“我控製不住。”
“我先給你道個歉,sorry呀~”斯悅說話的同時,抬起頭看著站在身側的白簡。
白簡捏住他的臉,臉頰肉擠了起來,“陰陽怪氣?”
斯悅被捏得說不出完整的話:“tui!”
白簡被氣得笑了聲,另外一隻手摘了眼鏡丟到一邊,他吻下去,吻得格外重,人魚冰涼潮濕的氣息湧入鼻息。
斯悅被對方的氣息壓得喘不過氣來。
伸手去掐白簡的脖子,白簡預料到他的動作,提前捏住他的手腕按在沙發上。
又被壓製了。
又輸了。
斯悅耳後鱗片瞬時顯現,瞳仁一片霜白。
他掙脫白簡的桎梏,將臉埋進白簡的頸窩,露出尖牙想要咬下去。
白簡的手掌停留在斯悅的後腦勺,柔軟的發絲從他的指縫中鑽出幾縷出來。
小人魚的壞情緒需要發泄出來,咬一口和兩口的區彆也不大。
換做其他人,白簡可能拎著對方的就把人丟出老遠。
斯悅的牙齒紮破了白簡的皮膚,快要真正咬下去時,他眼中劃過掙紮,突然往後退,將臉扭過去,喉間發出低鳴。
“我舍不得咬你,白簡。”斯悅聲音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