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當的距離,保持尊重,才能為以後的幾百年打好堅實的基礎,做好鋪墊,徐徐圖之。
結束與斯悅的通話之後,白簡看向窗外。
白氏企業是青北最高的寫字樓之一,偌大落地窗外是青北的清晨,目之所及最遠處的海麵上方還飄著一層薄淡的霧。
蔣雲將一份需要簽字的文件放到了白簡的辦公桌桌麵上。
“斯先生想要見阿悅一麵。”
“誰?”
“斯先生,斯江原,斯悅少爺的父親。”
白簡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到了桌麵上,回過頭來看著蔣雲,“我不曾說過不讓他見阿悅。”
客觀來說,斯江原算是一位勉強及格的父親,但隻是及格,比下有餘,比上不足,至少,比起那些從幼時起便將子女一頭摁進豪門商界這個大染缸的父母們,他又算過得去。
但距離白簡心裡的合格父親,他還差得遠,可合不合格,也不是白簡說了算,而是斯悅,白簡和斯江原沒什麼血緣上的關係。
“他說,阿悅把他拉黑了,他去找夫人,夫人不理他,他想到白家,但沒有經過您的同意,他又去不了。”
“白簡先生,您看......”
白簡打開文件,徐徐道:“白家不止我一個主人,這件事情,你詢問阿悅的意見顯然比詢問我更加合適。”
蔣雲一怔,想過來,發現還真是。
拿到簽過字的文件過,蔣雲轉身出去,蔣雨正在外麵走廊和最近要合作的一家公司的總監聊天,約著去打高爾夫。
這些事情,都是由秘書辦處理,還輪不上讓白簡親自陪吃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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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這副表情,還活著的異生物總共不到二十隻,頂多抽你三百毫升血,我去年獻血還四百呢。”03準備好抽血的裝備,他戴著口罩,還真沒想到斯悅居然願意獻血。
很多淺色人魚把自己的基因看得比什麼都重,或許也受人魚本身的等級製度所影響,淺色人魚屬於高等級的人魚,是被服務的群體,他們高高在上慣了,怎麼也不可能讓自己去服務彆人的。
而白色的人魚,研究所裡的人連見都沒見過,隻知道他們始祖是白色,聯想到始祖,他們以為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著白色魚尾的人魚,那他肯定也和始祖一樣——喪失人性,認為世界上的萬物都是低賤的。
斯悅挽起衣袖,捏緊拳頭,又鬆開,“我又不是沒獻過血,但跟這種情況不一樣。”
采血的針很粗,斯悅移開視線,他從窗戶往下看,正好看見人臉章魚的伴侶站在那棵棕櫚樹底下出神。
03笑了聲,“是不一樣。”
斯悅跟所有人魚都不一樣,他保留了所有他本來就擁有的所有美好品質,而這些,在人魚身上,是不可能出現的。
早上抽血。
上午的幾個小時用來分離血清,這種情況不需要考量血型,所以流程會簡單許多。
中午,斯悅用自己的員工卡給張媗在食堂刷了一頓飯。
張媗沒什麼胃口,但在斯悅的陪伴下,還是草草吃了一些,她的心全都掛在了自己的伴侶身上。
張媗是第一個到研究所的家屬,所以第一支血清也理應給人臉章魚使用,旁邊的監測儀監測到,它的存活天數,不超過五天。
斯悅和03站在張媗旁邊,除了他倆,還有李韌和陸十八以及其他的實驗員,這次實驗是有意義的,不管是出於哪方麵。
水下的情況一直和之前一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足足等待了二十多分鐘,才見一隻觸手慢慢攀上了水箱邊沿,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它們支撐著男人的頭從水底下浮出來。
畫麵怎麼看怎麼詭異,斯悅屏住呼吸,喉嚨仿佛被一塊石頭堵住,腳步也被死死凍住。
“彆哭,媗媗。”
與詭異畫麵不同的是,男人的聲音異常溫柔清亮,咬字清晰,隻是語氣有些無力,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以及沒有任何生命支持的緣故。他活不了多久了。
“謝謝。”他眼珠轉向斯悅所在的方向,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這股外界來的支持不是屬於自己的,是屬於眼前這位人魚少年的。
張媗哭得停不下來。
“早知道......早知道,我不讓你半夜去......去買水果.....水果撈了。”
他愛憐的看著自己哭泣不止的人類伴侶,觸手緩緩探過去,拭去她臉上的淚珠。
“抱歉。”
良久,他看向斯悅,“麻煩,安樂死。”
哪怕是斯悅的血清,也支撐不了他保持這樣的活力太久,隻是會比其他人魚給予他的時間要長一些,讓他能多與這個世界告彆一會兒。
他很艱難,表情也很痛苦地說了我愛你。
張媗滿臉是淚,不敢相信地搖著頭,直到眼前的伴侶慢慢沉入水底,用早晨那樣平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03扭過頭去,低罵了一句“他媽的”。
03是人魚,本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的。
還有十九隻類似的異生物,而其他隻剩腳或者其他部分肢體的,就算使用血清,也沒用,他們研究所的任何人,都沒有讓一隻腳說話的本事。
斯悅親自將張媗送離研究所,張媗重新戴上墨鏡,朝斯悅道了謝,“明天,我會來取他的遺體。”
她笑得無比苦澀,“正好,可以去公安那邊說不用繼續找了,對了,你們這裡可以辦死亡證明嗎?我順便一起辦了。”
斯悅看向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