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伸手拽住白簡的衣領,仰頭主動親吻了對方。
這也代表了他的答案。
安小木在外頭,他年紀小,氣息沒什麼攻擊性,入夏與他就認識了半天,便相熟得如老友一般。
從安小木的視角,剛好可以看見斯悅抬頭吻了那條老人魚。
他不懂這是一種什麼感情。
入夏倒是經常看見,它早已經習以為常,要是能將想法表達出來,它一定會嗤笑這個新來的少見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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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第二天醒來,頭頂上的犄角還在,他沒辦法,依舊戴著帽子在家裡竄來竄去。
滿臉不痛快,像個殺手。
院子裡的花又開了滿院子,園藝師帶來了自己的兩個徒弟,一個是人類,一個是人魚。
斯悅從後門闖出來,三人正頭頂頭不知道在討論什麼東西。
“白簡呢?”斯悅在屋子轉了一整圈,都沒找到白簡。
園藝師姓林,叫林雙木,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林雙木扶了扶頭頂的遮陽帽,指了一個方向,“白簡先生說遞請柬的時候想要配點小禮物,在後邊剪花呢。”
斯悅又轉到後邊院子。
後院是前院的兩倍大,月季爭相鬥豔,沿著灌木,沿著樹乾,沿著柵欄瘋長,挨著牆角的大麗花品種嬌氣難養,一朵比斯悅臉還大,向日葵獨獨被栽種在一口大缸中,熙熙攘攘,盛開得十分熱鬨。
藍星草,天鵝絨,雛菊.....斯悅隻認識被自己糟蹋過的,而且,他評價花嘛,隻能道出個好看或者不好看,喜歡或者不喜歡,而白簡則恨不得給每朵花都取個名兒。
種花,烹茶,下棋......斯悅不知道等白簡上了年紀後,還會搞出什麼新花樣來。
他在一叢茂盛得過了分的月季牆底下找到了白簡。
“白大爺?”斯悅彎著腰,叫了他一聲。
蹲著的人身形一頓,隨即站了起來。
斯悅跟著直起身。
白簡慢條斯理扯下手套,臉上有薄汗,“再叫一遍?”
斯悅不叫了。
他看向他腳邊那堆成小山的花,“你在做什麼?”
白簡不和小孩兒計較。
“宴請的客人不會太多,隻一份請柬感覺有些敷衍,”白簡拉著斯悅蹲下來,“正好,院子裡大量的品種都要修剪了,紮成花束一起送過去。”
斯悅直接坐在了草坪上,他隨手拾起兩支火紅的月季,“不對啊,你昨晚睡覺之前說,每份請柬會隨一枚水晶雕刻的三葉草胸針,還敷衍?”
“工業製品而已。”白簡沒把那些放在眼裡。
“萬惡的有錢人。”斯悅扯了一根綢帶,隨便綁了一捧花,“好看吧?”
“一般。”白簡實話實說,他不是每次都會哄小孩兒開心。
比如在這種原則性的事情上,他就不會哄。
斯悅去看過,一共兩百多份請柬,全是白簡手寫的。
-適此陽和方起,萬物盎然之際...
一切都是白簡提前半個月便在準備,請柬是全白色,以金箔裹邊,凡是出現的文字,都是白簡自己書寫,一張請柬有五六種字體,其中有一種斯悅壓根沒見過。
“就在家裡舉行婚禮吧,”白簡抬起頭,眉眼溫柔,“你把你的朋友都叫來。”
“當然要叫。”斯悅語氣微頓。
“怎麼了?”白簡察覺到斯悅神色的異樣。
“沒怎麼。”斯悅換了個話題,他伸手去扒向日葵的花蕊,“為什麼裡邊沒有瓜子?”
白簡:“......這是觀賞性花卉。”
“婚禮的事情,我已經和母親說過,日期是她選的,她明天會回來。”白簡不疾不徐地說道。
斯悅知道白簡會安排好一切,他聽安排就行了。
斯悅玩了會兒向日葵,又蹲下來,揭開帽子,把頭低下,甕聲甕氣說道:“白簡,你看看,我犄角怎麼還在?”
白簡放下手裡的東西,伸手把斯悅拉近了些。
犄角是純白色,在太陽底下幾乎接近於發光,其實不太明顯,比人魚形態時要收斂許多,現在的犄角甚至都沒穿過頭發,而昨晚從白發裡穿出的犄角,顯露出一種近乎於神性的東西。
不奇怪,人魚的神是大海,大海以前是由海神主宰的,雖然那隻是傳說。但沒人敢百分百否認,人魚基因與海神沒有絲毫的任何的關係。
老師也是後來才長出犄角,在他為萊斯島的小人魚授課,為萊斯島的人魚提供各種他力所能及的幫助之後,他才有了犄角這個東西。
斯悅也是,在他獻血過後,在他心理和精神距離崩潰隻有一線距離時,他也長出犄角了。
“你為什麼沒有犄角?”斯悅蓋上帽子,疑惑地問白簡。
白簡不緊不慢剪著花枝,“你以為這是想長就能長出來的東西?”
斯悅沉默。
“我這種人魚,”白簡停頓很久,他抬起頭,衝斯悅笑了笑,並不似平日溫和包容,顯得有些冷,有些詭譎,有些病態的偏執,“是不可能擁有犄角這種東西的。”
斯悅盤腿坐著,有些不自然地避開白簡的目光,“研究所之前給我來了電話,我去回一下。”
他朝屋內跑去。
在斯悅走後,安小木和入夏從一個草叢裡鑽出來,一人一狗都是一身草屑。
白簡不為所動,眼也未抬。
安小木很害怕白簡,不對,他還不知道白簡的名字,但他能感知到對方氣息危險,連眼神仿佛都能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安小木小心翼翼地想要從白簡跟前挪走。
白簡抬起眼,眼神溫和,“問你一個問題。”
安小木嚇得一動不敢動,“您說。”
“你想留在這裡嗎?留在這裡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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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的確有一個電話需要他回複,也的確是研究所那邊打來的,隻不過如果再準確到個人身上,那就是江識意打來的。
他們很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