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一定是“複生”,實際上很有可能武內隻是想通過某種方式將自己已經死去的女兒留在身邊而已……比如種幾朵紫陽花之類的。
這種帶有嚴重迷信色彩的行為,無論如何也逃不脫一個“愚昧”的評價,甚至僅僅從毫無關聯的旁觀者的角度來說的話,它都能算是“愚蠢”了。
然而旁觀者隻是旁觀者,當事人才是當事人——是在無比複雜的心境中要做出選擇的人。
憐愛自己的至親,以至於做出某些極端而不可思議的行為,這種事情總歸還是要算入能被理解的“人情義理”之中。
“我想問一問,如果你認為你的女兒還存在於世的話,那她究竟是這具腐爛的軀殼,還是這條黑色的蟲子?”傅集賢理果然問出了一個“旁觀者”才能問的問題。
那條“泥鰍”附著在屍體身上的時候它才有相應的活動能力,再加上武內對待它的態度……某些事情不算難看出來。
儘管先前的事情可能都是武內親手操作的,然而傅集賢理覺得這個問題對方應該是沒有辦法回答的……傅集賢沒辦法加以區分,武內估計也沒有這種能力。
武內低下頭來,或許是情緒上他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也可能是如同傅集賢理想的那樣,他本身也缺乏對這件事更本質的認知。
“沒辦法回答嗎,那我換一個問題——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之中是絕對沒有可能接觸到那些涉及神秘領域的知識的,甚至就算不經意接觸到也隻會將其略過。
所以關鍵問題來,你是在哪裡學到這些東西的?是誰教你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重要到了傅集賢理覺得它被問出來之後,是很有可能會造成死人現象的。
武內的女兒死於意外,這當然很不幸,但正常情況下遭遇這種事情之後他隻會悲痛欲絕,哪會有腦子去做什麼儀式啊複生啊之類的操作,一般人絕不可能把事情向這種方麵推進——所以這裡麵一定有個契機。
總不至於武內很早之前就研究過“死靈之書”,然後有了使用那些知識的機會吧?
所以……
不隻是遭到了教唆和慫恿,很可能武內得到了某種“事實範例”,這才促使他義無反顧的對死後的女兒進行了神秘的改造。
“抱歉,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武內說道。
對照他之前的沉默,這樣的回答說明了他是能回答而選擇不進行回答的。
這是一種對什麼人的包庇和袒護。
武內知道自己不能這樣繼續跟傅集賢理耗下去,所以在回答完了這個問題之後,他毫無征兆的轉過身去、將後背露給了傅集賢理,然後猛地捧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而他的手掌之中,還捧著那條“泥鰍”。
這突然的動作讓傅集賢理緊跟著向前邁了一步,他下意識的試圖加以製止,然而就在做出切實的動作之前,他又停了下來。
在有能力製止的情況下,他放任對方采取了那樣的行動。
於是隻在片刻之間,武內就將那條黑蟲吞了下去。
“沒人告訴過你,野外來曆不明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嗎?”
傅集賢理搖了搖頭。
人終究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作為一個剛剛遭受過對方槍擊的人,他認為自己沒有理由對其施以救助。
“你可能誤會了些什麼,我並不是什麼處理超常規事務的組織的正式成員,更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所以實際上你不用采取這麼激烈的對抗行為的。”
大概是在擔心傅集賢理會直接把那條蟲子捏死,所以武內抓住機會采取了非常激進的“保護手段”——武內天然的就把傅集賢理放在了對立的位置上,然而傅集賢自身從未展示過這種態度。
他目前對這類事情展示出的態度是“好奇”高過其他一切情緒的。
“而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對抗態度,我覺得是因為你在潛意識裡也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你自己有符合常理的價值判斷,知道對自己女兒做這樣的事情是不應該的,也明白事情其實沒什麼成功率。
生與死的界限本來就明確到了容不得一絲曖昧的地步,死而複生實際上做不到,倫理上也不被允許——擺弄死者終歸是一種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