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瞎子(2 / 2)

如果有實體棋盤,那此時棋盤之上,黑子白子縱橫交錯,已經快占滿了。

每個地方都有激烈的拚殺,整張棋盤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

但也到此為止。

“我輸了……”

老瞎子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說過這三個字了,感覺是如此的陌生。

“呼……”

趙無眠悄悄鬆了口氣,經過開局的纏鬥,中盤的搏殺,殘局的勾心鬥角,這老東西總算在收官之戰不慎中招,不用算,黑棋輸了三目半。

“哈哈哈!”

廊道深處的監牢中傳出一陣大笑,真氣澎湃如驚濤巨浪:“‘棋魔’史三絕,你也有輸的時候!是不是關太久了,腦子不好使了?有趣!有趣啊!”

“閉嘴!”

老瞎子史三絕雖然輸了,卻並沒有多少失落情緒,反而暢快無比,中氣十足。

他容光煥發,回味著方才那局棋,連連點頭:“‘落子乃有仙氣,此中無複塵機,是殆天授之能,迥非凡手可及’……原來真有通達至此者!好!好!好!景象萬千,殺法精妙,驚心動魄啊,真是一局好棋!”

圍棋隻看悟性,悟性高者,縱然孩童也能勝國手。

這在棋史上是有先例的。

可他不是一般的國手,未入獄之前,老瞎子是縱橫江湖的一代“棋魔”,於圍棋一道可謂一騎絕塵,贏遍天下無敵手,更以棋入術,創出獨步天下的術法絕學“棋布星羅”,五十多年未嘗一敗,今天居然輸給了一個新手……

這要放在常人身上,必然道心破碎,難以接受。

但史三絕等的就是這一天!

相比苦求一敗而不可得,失敗才是大好事,這證明棋道未絕,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他又有了可以追逐、鑽研、打敗的目標!

趙無眠不懂他的心思,也懶得猜,馬上道:“現在可以說了?”

史三絕:“可以是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趙無眠臉色冷了:“‘前輩’,人無信不立!”

史三絕笑道:“老夫從始至終都沒答應你贏了會說……我隻是答應跟你下棋而已,是你自己以為我答應了。”

趙無眠怒視:“你——”

史三絕擺手:“我的條件很簡單,三天一盤棋。答應了我就說。”

“……”

這倒可以商量。

趙無眠沉默片刻:“我是錦衣衛,時間不是我說了算,以後少不了出外勤的時候,時間地點定不下來,下不了。”

史三絕道:“隻要你在京,隻要你有閒。”

條件很寬鬆,就是找個棋友。

“那行吧。”

趙無眠點頭答應了:“不過要改成五天,隻要我在京,隻要我有閒,我就來下一局。事先說好,我能保證履約,但我保證不了時間。”

史三絕點點頭:“你中了【不染塵】。跟曾經的趙普勝一樣。”

【不染塵】是什麼,趙無眠不知道,但趙普勝是誰,他已經很清楚了。

上一個修煉《伶官寶鑒》的人!

趙無眠立刻意識到,這【不染塵】是針對他的易容的!

史三絕道:“【不染塵】是一種特殊材料,由異獸天狗之毛發煉製而成,落於肌膚,如跗骨之疽,入肉生根,在常人看來,此塵細小纖微,無色無味,但在種靈【天狗】之人麵前,它的味道哪怕在三十裡之外,都能清晰可聞!你身上就有不染塵,你已經被人盯上了,若不及時拔除,趙普勝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竟有這種事?!

趙無眠心神震動,眉頭緊皺,完全沒有印象:“這東西要怎麼種?”

史三絕道:“【不染塵】說穿了也隻是塵土,隻有近身一尺以內,方能落於肌膚,入肉生根,這就要你自己想了。”

是他!

趙無眠腦中立刻閃過早上進門時湊到身邊密告的那個小旗官!

找死!!

趙無眠心中戾氣激增,站起來就要把那個人送進詔獄,逼問出幕後黑手,但仔細一想,又坐下了:“此物既然無色無味,隻有種靈【天狗】之人才能察覺……前輩想必知道怎麼拔除,還請前輩不吝賜教,無眠即刻叫人準備酒菜!”

“孺子可教。”

史三絕滿意點頭:“你應該知道是誰乾的,知道種在哪裡,我現在教你拔除的方法,隻要察覺到,剩下的就簡單了……”

當下把拔除方法教給趙無眠。

趙無眠依法運氣,先吸後吐,將肩膀、脖頸處的所有不染塵逼至掌心,以真氣包裹,放在紙上,確實細小纖微,無色無味,拿在手裡輕若無物,也難怪當時沒察覺。

吃一塹,長一智。

以後這些人誰也彆想近身三尺以內!

不用說,肯定是那幫勳貴指使,但他們走狗那麼多,估計也問不出來。

趙無眠把不染塵包裹嚴實,放入腰囊,現在還不是丟掉的時候,等出京時,可以用這東西陰後麵的追殺者,還以顏色。

被動挨打不是趙無眠的作風。

得想辦法把他們腦袋摘了!

經過這件事,趙無眠越發小心,也更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

這要是渾渾噩噩地出京,隻怕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開始更如饑似渴地看各種書,學習各類知識,背誦各種毒藥、機關陷阱……

史三絕坐在監牢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邊聽著監牢裡嘩啦啦地翻書聲:“聽說過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還是第一次見。這小子的悟性,隻怕高到天上去了,難怪初學乍練,就能算儘百步……”

此後三天。

趙無眠過的非常規律。

每天早上按時點卯,去案牘庫借書,抱著下詔獄,看一天,偶爾跟史三絕下一局,等到傍晚,下第九層,練一個時辰,借煞氣之助,以邪功開脈,短短三天,不但把啞門穴打通,也打通了第二脈陰維脈,進境可謂迅速。

在此期間,費陵、周驥都很老實,三人沒有任何交流,互不乾涉。

到了晚上,再回家修煉《大無相經》……

如此三天,忙忙碌碌,平安無事。

誰料到了第四天,又出幺蛾子了。

趙無眠一把抓住獄卒的手,陰冷的目光看過去:“你要乾什麼?”

“大、大人……”

那獄卒剛把晚飯的食盒拿上來,趙無眠突然動作,嚇了他一跳,有些結巴地道:“小的,小的奉命把飯帶給大人……”

趙無眠冷冷道:“奉誰的命?”

獄卒戰戰兢兢道:“鎮撫使大人特彆交代……”

趙無眠盯著他的眼睛:“他讓你把這瓶毒酒給我送來?”

獄卒噗通跪地,驚恐道:“大、大人何出此言!這就是膳房自釀的【清風醉】啊!小人、小人就是死也不敢下毒啊!”

趙無眠逼視著他:“這不是毒。清風醉我喝了三天,味道記得清清楚楚!可眼前這瓶加料了,光聞就知道至少多了【瑤草】、【金石水】、【天壤梅果】,催欲、催怒、催懼!”

那獄卒大驚失色,冷汗直流,全身顫抖著砰砰磕頭。

“你磕死了,這筆帳也得算!”

趙無眠撂下這一句,怒而起身,右手拔刀出鞘,左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著直下第九層:“媽的,一而再,再而三,真是給他們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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