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的爆發比李益想象的要容易一點。
因為在此之前, 他已經被導演逼到快崩潰了。
後期他和顧鴻生有著大量的對手戲,說是成長,其實是逼著李益飾演的麥陽認清楚現實,走出家庭的枷鎖。
很難。
凡是對原生家庭的影響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在努力, 卻收效甚微。
範導對自己的作品有著嚴格的要求,他並不會很容易就輕描淡寫地讓麥陽看開, 那樣不夠嚴謹。
他和編劇用了很慘烈的方式。
李益至今都記得,那天天氣不好, 他們一個鏡頭拍了快二十遍了。
但範導一直不滿意, 反複要求他們重來, 甚至一反常態跟李益不停地講戲。
最後導演告訴他,讓他用冷水衝衝自己, 找找感覺。
“你的情緒不對,我需要崩潰的你。”
這麼一句話,李益淋了半個小時。
一邊淋著冷水,他還一邊在回想著劇情,回想著麥陽的一生。
凍得瑟瑟發抖,腦海中一直閃現著那句話:都怪你,你為什麼要活下來, 你為什麼要活下來……
我為什麼要活下來呢?
晚上, 等了一天的劇組等到了他們的主演。
謝椿逐漸還是知道了他的朋友麥陽,並沒有那麼簡單。
通過不懈努力,在閉口不談的知情人中, 慢慢摸到真相。
然後,被人打暈。
再睜眼,就是麥陽的家裡。
麥陽已經瘋了。
他把謝椿綁了起來,跟早就昏迷不醒的父母綁在了一起。
他想讓謝椿做自己的弟弟。
他想讓一家人都可以團團圓圓。
“我有罪。”
“我害死了弟弟。”
“如果我可以把弟弟找回來,爸爸媽媽就會原諒我的罪孽了。”
“我找了很多人,他們都不適合。”
“他們太醜、太難看、太平凡,根本不配做我的弟弟。”
“我本來都要放棄了,直到看見了你。”
“你陽光、溫柔,還會畫畫。”
“你是最完美的。”
“你是最完美的。”
或許是淋多了冷水,李益飾演額麥陽的雙眼通紅,皮膚蒼白,嘴唇泛著病態的紫色。
他一邊說著,臉上卻緊繃繃的,仿佛一根上緊了的弦,隨時在斷裂的邊緣。
麥陽從重複地低喃變成了哀求,他像一隻小獸,乞求著謝椿:“你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我知道錯了。”
“隻要找回弟弟,我就會被原諒了。”
……
涕泗橫流的臉上,麥陽的卑微無處躲藏。
不知道什麼時候掙開繩子的謝椿跑過去緊緊抱住了麥陽。
顧鴻生分不清此時的自己是在演戲,還是對方的演技打動了自己。
他用額頭抵著對方的額頭:“你沒有罪,你也沒有錯。”
“你不需要對誰道歉。”
“你不欠他們的。”
“你不欠任何人。”
“你活下來,是天意決定,不是你剝奪了他的機會。”
發抖的麥陽冷靜了下來,他小聲問自己:“真的有人愛我嗎?”
“怎麼會有人愛一個罪人呢……”
顧鴻生低著頭,看到了懷裡人顫抖的眼眸,像一隻蝴蝶。
他抱著對方的臉,堅定地說:“會的。”
“好,過!”範導終於滿意了。
鏡頭下的李益,破碎又陰鬱,和片子前半部分的陽光少年一點都不一樣,這種將美好的人毀滅在鏡頭下的感覺,讓範導沉迷不已。
李益還在發抖,他還沒從剛剛的劇情中緩和過來,感覺時時刻刻都要窒息。
小夏趕緊過來把他接到休息室裡,毯子、熱騰騰的茶水,努力緩和他的心情。
隻是李益空洞的眼神、木木的腦袋暫時什麼都想不起來。
顧鴻生還在原地,感覺懷裡空落落的。
“顧哥?”助理提醒著。
他才沉穩地走到休息的地方。
麥陽的心結是多年形成的,自然不會因為幾句話就能解開。
所以結局裡,謝椿報了警,將發瘋以後一直虐待洗腦自己兒子的麥陽父母送進了他們該去的地方,把麥陽送到了心裡谘詢室。
以後會好麼,謝椿不知道。
但夜深人靜時,謝椿總會夢到那個努力微笑卻很脆弱的麥陽,在對他說:“你好,你好,我是隔壁302的麥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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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劇情已經拍完,剩下的都是一些修補作用的小鏡頭。
李益在劇組的工作量少了很多,也就不能一直賴在劇組了,外麵嗷嗷待哺的廠商、廣告商都在揮著鈔票等他。
朱明更是把排得滿滿的工作表給他看了,暗示意味非常明顯。
再不舍劇組的生活,李益也要出去趕通告了。
消失已久的第一個活動,李益感覺自己都快被到場的媒體吃了。
雖然遠離了聚光燈一段時間,但之前養成的習慣並不會就此改變,下意識地他就擺出了角度最好的表情。
不用多說,活動的絕美生圖再次在微博屠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