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彆氣,不值當的。學生隻是來找您出出主意,要是把老師氣著了倒是我的不是。”
謝毓瓊連忙站起來給鬱三老太太順氣。
“早知道那幫小的如今要仗勢欺人,當年我就該把他們捏在手裡。”
鬱老太太說的是她的繼子女,馮文夔和他前頭太太生的幾個孩子。
鬱春華和馮文夔結婚以後不論大的小的一律不過問,大的扔到學校寄宿,小的保姆帶著,他倆直接搬去了鬱春華的一棟小洋樓,給孩子們留了個空空蕩蕩的家。
鬱春華也沒少因為這件事被人詬病。
“馮校長自己不會教孩子,才養出這樣吃相難看的人。”
在謝毓瓊眼裡鬱三老太太沒有一件做錯的事兒,要是有問題,一定出在馮文夔身上。
“是這個道理。”鬱春華滿意地拍了拍謝毓瓊的手,“不說這些晦氣的,你們京劇團現在團長是誰?我馬上打電話。馮家這件事不給我攔住,讓你們團往後有事都不要求到我家門前來。”
鬱三老太太人稱京劇屆的“活辭典”,碰到複排老戲、訪港慰台演出選劇目、戲校招生,少了她還真不行,算得上是申國藝的一塊寶。
“老團長退休以後團裡的事都是魏槐檀在管,上個月算是正式走馬上任了。”謝毓瓊答道。
聽見魏槐檀的名字,鬱春華的目光從茶杯上移開,意味深長地看了毓瓊一眼。
“湘西的那小子?你在戲校那會兒就和他唱戲了吧,算起來也有小十年了。馮家那群小的也夠沒遠見的,早早把你得罪了。往後小姑娘進團了死死被你壓一頭,能有好日子過麼?”
“我倒也未必能壓人一頭。人家華林獎都敢買,搶個搭檔又算什麼事兒呢?大不了往後我和張佩唱,未必就出不了頭。”
張佩雖然如今沒法和魏槐檀爭這個“上海第一”的名頭,但真論起唱腔來並不差魏槐檀什麼,外加他一抬腿飛十幾個旋子不在話下,正好和同樣有功底的毓瓊相配。
“少說喪氣話。湘西那姓魏的小子我本來就認識,他從北京調過來就是因為京國藝同輩裡找不到合適的女演員搭檔,原本上海準備讓他搭高你一輩的湯師姐,沒想到人一眼相中了還沒畢業的你。他能看得上馮家那塊木頭?他為了自己,也得幫你把馮家的姑娘踩得死死的。”
“老師淨撿好聽的說與學生聽,這是在哄我呢。”謝毓瓊被鬱三老太太誇得臉紅,抱著老師的胳膊直撒嬌。
“我的好孩子,我不哄著豈不是要被彆人哄走了?總之你安心準備你的專場,馮家這件事交給我。”
老太太一向不是話多的人,說完便端起茶準備送客。隻是目送毓瓊走到門口時,忽然又補了一句,“下禮拜來找我學戲,我給你說說《牆頭馬上》。多學些,本事學到手裡,彆人再怎麼樣也越不過你去。”
“喔,好。”毓瓊沒有絲毫猶豫,一口應下。
她眼睛有些發酸,微微低頭,藏住自己的隨時可能冒出來的眼淚。
那些愛指點江山的票友曲家總說,“春江鬱三”是上天送給京昆藝術的一份大禮,至少給京劇藝術續了半個世紀的命。
但在毓瓊看來,以恩師在方方麵麵的一身才華,和她那我行我素的耀眼個性,單單在這世上走一遭,便是對人間的饋贈了。
毓瓊將事兒托給了鬱三老太太,自己便不再去想,第二天還是和往常一樣,稍帶早一點兒去了單位。
上周便說好了,這周一響排《扈家莊》,鼓師和排練廳一整天都給了毓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