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瓊稍怔,不明白老師何出此言,“我想大家進團時都差不多,剛畢業的那會兒說不得我也是這樣。”
“人家稍微有點本事就把你嚇住了?你那時比她好得多。”王向雁坐在毓瓊另一邊,毫不猶豫地答道。
“小王你好脾氣,我換肯定罵她。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不清楚?在這裡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鬱春華不留情麵地批了毓瓊一通,“馮文夔這老東西就沒養出來一個能學戲的小孩,兩代人了,沒一個學得來他半分。”
馮校長乃是滬上戲曲界標杆似的人物,當年有解放前的成名的角兒來上海演出的,搭班都首選馮文夔。
毓瓊他們一班小輩平日裡提起他,要不是尊稱馮先生,就是喊他馮校長。
如今敢稱呼他“老東西”的,恐怕普天之下隻剩鬱春華一人。隻是無論大家聽得有多麼心驚膽戰,也絕不會有一人敢站出來和鬱春華提這麼稱呼不合適的話頭。
都是老一輩的事兒了,年輕人去摻和也不合適嘛……毓瓊想道。
不過你再聽鬱老太太這話。雖是語氣輕蔑,卻又說“沒一個學得來他半分”這樣的話來惋惜。你說若沒有喜愛和認可,哪裡來的惋惜呢?
想到這兒,毓瓊自顧自地笑了。
“又癡笑,說你呢!”鬱春華佯怒,“好好看戲。”
毓瓊老實了,雙手疊放在腿上端坐著,安安靜靜看台上馮伊伊怎麼含怨飲下結乾親的酒,又怎麼對著觀眾說那些不能在母親麵前和張生訴說地知心話。
戲唱完了。
戲唱完了,謝毓瓊和馮伊伊接受審判地時候到了。
先說話的是院長季鴻光。
“兩個年輕人都演得很好啊,演得很好。一個文戲、一個武戲,兩者結合,給我們帶來了一場精彩得演出。是不是啊?”
季鴻光放慢語速,詢問在場的觀眾。
台下少數幾個人漫不經心地高聲喊了“是!”
今天來湊熱鬨的觀眾大多是戲曲學校的教職工,季鴻光作為申城國粹藝術院的院長管不到他們。
季鴻光有些尷尬,繼續講下去。
“一個好的劇團,一定是文武並重的。想找一個文戲和武戲都出彩的演員不簡單,但對一個劇團來說,隻需要廣納賢才就可以做到。恭喜魏團,有謝毓瓊、馮伊伊這兩員大將,京劇團未來一定能像我們當年定下的目標那樣,將自己打造成‘行當齊全、世界一流’的劇團。”
毓瓊隔著幾排人,看到魏槐檀抱胸點頭,平平靜靜的神情,好像季鴻光說的一切都和他不相乾。
“華林獎的評審選送,關係到我們申城國粹藝術院的整體形象。無論最終申報的是哪一位演員,都應該體現申城國粹藝術院‘行當齊全,陣容完備’的特點。在此基礎上,我認為‘西廂記·賴婚’這一出更能代表申城國粹藝術院,所以這一票我投給馮伊伊。”
季鴻光刻意避開謝毓瓊和馮伊伊表演水平高低的評判,也算是給自己保全了幾分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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