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父親那脈的宮家?
怎麼可能,她的父親是因為生產難產而死,宮家為此與母親結怨,多年未與母親聯係。
齊少虞怎麼會嫁到宮家?!而不是再等她一年守完喪期。
裴家難道不是一個更安全更適合他的?
裴知予微微蹙眉,瞳孔微震,唯一的解釋就是母親和鎮北王早就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並且商量好了一些對策。
她隻覺得周圍陰風陣陣,明明已經臨近暖春,她還是有些不寒而栗。
母親...你...是覺得裴家也是個危險之地嗎?
她於火光幽暗中抬眼,五日,還有五日,豫州,她必須去一趟。
裴知予背後凜凜生出了一層薄汗,這是第一次她對裴家感到後怕,最信賴最依賴的、為之她可以付出一切的,卻有可能是隨時刺向她的利刃。
她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拂過那檔案軸上的蹤跡,微微有些顫抖。
翌日,裴知予吩咐好文華一些府上事宜,便馬不停蹄地向豫州啟程。
路上她不敢停歇,光是這一去就費了一天半的功夫。
宮家在豫州商戶中地位頗高,裴知予的父親是現在宮家族長的二子,雖她之前便差遣人送去了書信,但她也不確定宮家族老的態度。
主廳內,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位兩鬢已經銀白,眼神精明熠熠的老人。看見裴知予走了進來,老人扶著手的拐杖微微緊了緊,皮膚下垂的唇角抿成一條線。
像,真的很像途兒。
“我早有說過,我宮家與你們裴家早無瓜葛了。”宮林敲了敲拐杖,恨鐵不成鋼。
她老來得子的兒子,張揚又肆意,不指望著他能夠詩琴書畫樣樣精通,隻要隨心而活,她宮家有得是錢夠他亂造的。
偏偏他就為了圍獵場上的驚鴻一瞥,非裴元不嫁,明明是最討厭文縐縐的人,卻喜歡上了最古板的人。
少年應該是無拘無束的風,自由自在的海浪,卻被情愛束縛在宅院方寸之地。
她悔啊,悔了近三十年,如若她當初沒有帶著兒子去京城就好了。
裴知予向她疊手一拜:“奶奶,父親的死是我的錯。”
宮林沉默,看著眼前氣質非俗的孫女,歎了一口長氣,“男子生育本身就是鬼門關裡走一遭,何況當時......”
蒼老的聲音在青煙之中更顯深沉。
裴知予看著她的眼神很是懇切;“奶奶,我想知道,母親她到底瞞了我什麼?齊少虞他為何去裴家退婚轉而要嫁進宮家。”
看到宮林眼中的糾結之色,裴知予撩袍一跪,雙手疊於額前,深深一拜。“奶奶,望您告知。”
“要是告訴你之後,你發現你身邊之人在守禮規身的同時,也在同流合汙;整個世界都在做戲,彆人是在看戲,而你卻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你接受得了嗎?孩子。”
“籠中鳥得了安全,又享儘繁華,為何就一定要飛出去呢?”宮遠的語氣很是平靜,卻像一支藤蔓緊緊封裹住了她的心脈。
已知說不定比未知更加可怕。
她是宮途的孩子,身上和她留著一樣的血,她不希望她正處在如此風華正茂的年紀就憂人自擾。
裴知予跪直了身體,道:“即便是籠中鳥,也要比誰先敢飛出去。”
一番話鎮住了宮林,也鎮住了坐在一旁的宮家親老。
看著屋子中央挺著背脊,跪著筆直的孩子,讓宮林想到了幾年前也是跪在這裡的人,身影重合,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宮林微微一笑,要不然怎麼說是親生母女呢!<